机舱内气氛凝重。透过舷窗,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市上空那三处异常的能量辉光,以及下方街道上混乱的景象。
“根据能量反应和破坏模式分析,”乔任梁快速在战术平板上调出数据,“商业中心的‘恐惧聚合体’影响范围最广,精神污染性最强,优先处理。居民区的‘绝望之雾’扩散速度中等,但直接生命威胁相对滞后。医院的‘愤怒力场’范围相对集中,但内部情况最复杂,容易引发次生灾害。”
他看向凌昭:“我们先去商业中心,速战速决,利用凌昭的能力尽快解决掉威胁最大的目标,然后视情况支援另外两处。”
凌昭没有异议,她的目光透过舷窗,锁定在那片商业中心上空的暗红色斑块上,体内的【吞噬】本能已经开始微微躁动。
运输机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目标区域。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威压。暗红色的“恐惧聚合体”已经膨胀到足以覆盖小半个街区,无数扭曲的人脸在其中哀嚎、挣扎,散发出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波。下方,军队已经拉起警戒线,试图疏散民众,但效果甚微,很多人陷入癫狂或瘫软,场面极度混乱。
“准备索降!”飞行员的声音传来。
机舱门缓缓打开,剧烈的气流灌入。下方是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场景。
“凌昭,”乔任梁最后确认道,“有把握吗?”
凌昭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向前一步,站到了舱门边缘。狂风吹拂着她破损的衣角和凌乱的长发,露出她苍白却无比平静的侧脸。她低头俯瞰着那庞大的、由无数恐惧凝聚而成的怪物,感受着其中澎湃而混乱的能量,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不像是在面对恐怖的灭世灾厄,更像是在审视……一顿送上门来的大餐。
她纵身一跃,如同扑向猎物的苍鹰,径直朝着那巨大的“恐惧聚合体”俯冲而下!手中“万象”嗡鸣,苍白的刀光在暗红色的天幕下,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
“诡刺”小队的其他四人,也紧随其后,索降而下。
现实世界与诡异的第一场正面、大规模冲突,就此拉开序幕。而凌昭,这个本身就是最大诡异的“根源”,将再次以吞噬者的姿态,降临在这场由她间接引发的灾难之中。
剧烈的气流撕扯着身体,失重感短暂袭来,随即被精准的索降缓冲装置抵消。凌昭的双脚重重踏在商业中心广场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裂纹以落点为中心蛛网般蔓延开来。
几乎是落地的瞬间,一股远比在副本中更加浓郁、更加狂乱、更加“新鲜”的恐惧能量,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冲击着她的感官!
这不是经过李维系统提炼、带有某种机械感的情绪能量,而是最原始、最鲜活、直接从成千上万惊恐失措的人类心灵中榨取出的、沸腾的恐惧!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碰撞声……所有声音都化作了这股能量洪流的一部分,疯狂地冲击着凌昭的精神壁垒。
饶是凌昭早有准备,并且对恐惧能量具备极高的抗性,此刻也不由得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脑海中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耳边回荡着万千生灵临死前的哀嚎幻听。
她手背上的脸谱印记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体内的【吞噬】本能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咆哮着,既是极度的渴望,也带着一丝面对过于庞大猎物的警惕。
“稳住心神!”乔任梁的声音透过战术耳麦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显然也受到了干扰。他和宋立、顾疏桐、叶臻四人相继索降在凌昭周围,迅速结成防御阵型。
宋立刚一落地,就发出一声低吼,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暴戾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起,竟下意识地朝着旁边一个蜷缩哭泣的女人举起了拳头!是弥漫的恐惧能量放大并扭曲了他的怒意!
“宋立!清醒点!”顾疏桐急声喝道,同时一道柔和的治愈白光笼罩过去,驱散着影响他心智的负面能量。
宋立身体一颤,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自己举起的拳头,额角渗出冷汗,低骂了一句:“操!这鬼地方!”
叶臻情况更糟,她本就精神透支,此刻被这海量的、混乱的恐惧信息冲击,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被顾疏桐死死扶住。“不行……信息太乱……太多了……”她虚弱地喘息着,无法进行有效推演。
乔任梁强忍着大脑的刺痛和阵阵眩晕,快速观察着四周。广场上一片狼藉,车辆撞毁,店铺橱窗破碎,杂物散落一地。数以百计的市民被困在这里,有的如同无头苍蝇般奔跑,有的瘫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则双目赤红,攻击着能看到的一切活物。空中,那庞大的、由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暗红色“恐惧聚合体”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洒下更加浓烈的恐惧孢子,加剧着下方的混乱。
更远处,军队构筑的临时防线正在艰难地维持,能量武器射出的光束击中那聚合体,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激起一小片涟漪,反而引来了更多无形触须般的精神攻击,导致数名士兵抱头惨叫倒下。
常规武力,效果极其有限!
“凌昭!”乔任梁看向队伍的核心,“我们掩护你靠近!有没有把握?”
凌昭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体内力量与外界能量产生的剧烈共鸣与饥渴。她能感觉到,这个“恐惧聚合体”的能量总量,或许比不上李维的金属大脑核心,但其“活性”和“污染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接【吞噬】如此庞大而混乱的能量,风险极大,很可能反过来被其中蕴含的无数负面意念污染甚至同化。
但是……
她抬起头,望向那遮天蔽日的暗红色怪物,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不需要掩护。”凌昭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平静得近乎诡异,“你们留在这里,保护民众,尽量稳定局面。”
“什么?你一个人……”乔任梁惊愕。
话音未落,凌昭已经动了。她没有冲向军队防线,也没有试图寻找掩体,而是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朝着广场中心、那恐惧聚合体正下方的位置,一步步走去!
她的步伐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周身那无形的【吞噬】力场悄然张开,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地、如同海绵吸水般,开始吸纳周围空气中弥漫的恐惧能量!
丝丝缕缕的暗红色气流,肉眼可见地从那些陷入恐慌的市民身上飘散出来,如同受到无形牵引,汇向凌昭。她行走在恐惧的海洋中,自身仿佛化为了一个移动的漩涡,所过之处,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压迫感,竟然诡异地减弱了几分!
一些原本抱头尖叫的市民,动作迟缓下来,眼神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几个正在互殴的人,也停下了动作,喘着粗气,不解地看着对方。
凌昭在吸收这些逸散的、相对“温和”的恐惧能量,既是在补充自己消耗,也是在削弱聚合体的“养分”来源,同时,更是在……熟悉和适应这种现实世界中滋生的、原始的恐惧味道!
她体内的虚弱感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胀感,以及精神层面传来的、如同饮酒微醺般的刺激。脸谱印记越来越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空中的“恐惧聚合体”似乎察觉到了下方这个异常的存在。它那由无数人脸组成的表面,一阵剧烈的翻腾,数十张扭曲到极致的人脸猛地凸出,锁定了凌昭,发出了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
更加凝练的、如同实质暗红色标枪般的恐惧冲击,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生者意志的气势,朝着凌昭攒射而来!
军队指挥官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失声惊呼:“那个能力者!快躲开!”
然而,凌昭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直面那足以让任何心智健全者瞬间崩溃的精神攻击。她甚至……张开了双臂!
“来吧。”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疯狂与理性的光芒。
下一刻,暗红色的恐惧标枪,将她彻底淹没!
暗红色的能量洪流将凌昭的身影完全吞噬,形成了一个剧烈翻滚的能量漩涡!恐怖的精神波动如同风暴般向四周扩散,连距离较远的乔任梁等人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连连后退。
“凌昭!”顾疏桐失声惊呼,想要冲过去,却被乔任梁死死拉住。
“相信她!”乔任梁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完全确信的坚定,但他紧盯着那团能量漩涡,敏锐地察觉到,那其中属于凌昭的气息,虽然被狂暴的恐惧能量包裹,却并未消失,反而……像是在与之融合,或者说,在与之对抗中,逐渐占据上风?
漩涡中心,凌昭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无数充满绝望、痛苦、癫狂的意念,如同病毒般试图侵入她的意识,撕扯她的理智。脑海中幻象纷呈,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同时尖叫、哭泣、诅咒。
若是普通人,甚至是一般的能力者,在这一刻恐怕早已精神崩溃,要么变成白痴,要么被同化为那聚合体的一部分。
但凌昭不同。
她的意识核心,仿佛由最坚硬的寒冰铸就,又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任凭外界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那些负面意念在触及她意识深处的瞬间,便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古老、更加贪婪的力量——【吞噬】所捕获、撕碎、转化!
她不是在被动承受,而是在主动地、疯狂地【吞噬】着这些攻击她的恐惧能量!
“万象”不知何时已经脱手,悬浮在她身前,苍白的刀身如同一个无底洞,协助她分担和吸收着过载的能量。刀身上的幽光越来越盛,甚至发出了愉悦的轻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