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亮所掌握的,早已超越了寻常医道的范畴。
那源自八奇技之一的六库仙贼,赋予了他对生命精气近乎本源的掌控与滋养能力,莫说调理一个因匮乏导致的软骨病,便是重塑肉身也非全然不可能。
而脑海中那浩如烟海的武学典籍,诸如画羊针法之精妙,青囊书所载之广博,皆是他信手拈来的工具。
治疗福贵妻女的病症,于他而言,确实只需花费些许时间与心神,如同拂去器物上的微尘,算不得什么大事。
更遑论那得自系统的修仙功法《玄阴经》。
此经不仅蕴含呼风唤雨、驱雷策电的玄妙法术,更深谙肉身奥秘,对于治理凡间所谓的奇难杂症,无论是深入骨髓的奇毒,还是由诡异法术造成的肉身损伤,皆有对症之法。
修复凤霞那因高烧受损的听觉与语言神经,在玄阴经那兼具阴柔渗透与勃勃生机的法力面前,更是如同用神兵利刃去裁切寻常布帛,轻松写意。
韩亮不再多言,起身走到凤霞面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帮你们治疗。”
福贵闻言,激动得只会连连点头,嘴唇哆嗦着,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谢谢韩医生,谢谢韩医生……”
仿佛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词汇来表达他此刻汹涌澎湃的感激之情。
凤霞见韩亮走近,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在眼前放大,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清冽气息,不由得心跳如擂鼓。
她长这么大,何曾与如此出众的年轻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过,只觉得脸颊像被火烤着一样,瞬间烧得通红。
她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位韩医生真是好看得不像话,比村里那位让她曾经偷偷仰慕过的、最有文化的胡老师,不知道强出多少倍去,简直就像是画里走下来的人,根本没法放在一起比较。
韩亮见她连耳根都红透了,像个熟透的苹果,不禁觉得有些有趣。
为了缓解她显而易见的紧张,他故意放轻了声音,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问道:“脸怎么红成这样?莫非是想到什么让人害羞的事情了,比如……心上人?”
这话通过唇语清晰地传入凤霞眼中,她先是一愣,随即整张脸“轰”地一下,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她慌忙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羞窘难当的模样,活像一只被煮熟了还在微微颤动的大虾。
一旁的福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坏了坏了,看自家闺女这反应,八成是对这位韩大夫动了心思了。
他暗自叹息,这也难怪,韩大夫这样的人物,模样、本事、气度,样样都是顶顶尖的,凤霞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丫头,哪能抵挡得住。
可……可这身份差距也太大了些。人家是城里的能人,自家却是穷得叮当响的庄户人,凤霞还是个刚被治好的聋哑人……这念头,怕是只能藏在心里,想想都觉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福贵心里五味杂陈,既为女儿可能萌生的情愫感到担忧,又因彼此间巨大的鸿沟而感到一阵无力。
韩亮并未在意福贵复杂的心绪,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凤霞的额前,动作自然而带着医者的专注。
实际上,在他抬手的同时,一缕精纯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流水,悄然探入凤霞体内,细致地扫描过她的大脑结构与喉部经络。
不过瞬息之间,那因当年高烧而萎缩、纠结、闭塞的细微神经与相关区域,便已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病灶所在,了然于胸。
“放松,很快就好。”韩亮温声安抚了一句,随即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针囊,摊开来,里面是长短不一、细若牛毫的银针。
他出手如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指尖捻动间,一根根银针便精准地刺入了凤霞头颈处的诸多穴位——听宫、听会、耳门、翳风、廉泉、哑门……银针微微颤动着,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寒芒。
其实以韩亮如今的修为,根本无需借助银针这等外物。
玄阴经的法力阴柔绵长,润物无声,足以直接渗透进去,精准地修复那些受损的神经,甚至效果更佳。
但他还是选择了使用华阳针法。
一来,这显得更符合世俗医者的手段,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二来,通过银针作为媒介,可以更精妙地引导法力,控制修复的力度与范围,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分毫不差。
福贵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眼睛瞪得老大,大气都不敢出。
眼见着那么多明晃晃的银针扎进女儿的头颅脖颈,他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也跟着一阵阵发麻,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然而,当他看到凤霞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神色,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舒适感,甚至嘴角还隐约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时,他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一些。
看来,韩医生这手段,确实神异非常。
韩亮全神贯注,指尖或捻或弹,或轻或重,施展的正是那玄妙的华阳针法。
与此同时,一缕极其细微、精纯平和的玄阴经法力,顺着银针悄然渡入凤霞体内,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小心翼翼地梳理、滋养、连接那些枯萎断裂的神经末梢,驱散多年淤积的邪热闭锁,唤醒沉睡的功能。
那法力所过之处,带来一种温润的暖意,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约莫一分钟。
韩亮手法娴熟地将所有银针依次取出,收入针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神色如常,气息平稳,连鬓角都没有乱上一分,更别提什么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景象了。
他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甚至还从容地端起之前那杯尚未喝完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然后才看向犹自紧张地盯着女儿的福贵,平淡地说道:“好了,已经治好了。”
福贵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一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好……好了?
困扰了女儿十几年,让他们一家陷入无尽痛苦和绝望的聋哑残疾,就这么……扎了几针,一分钟不到,就好了?
这速度快得简直像做梦一样,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呆地看着韩亮,又看看依旧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的凤霞,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凤霞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对周遭的声音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模糊而又真切的感知。
她下意识地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一种陌生的、想要发声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尝试着,张开了嘴。
一个清晰而带着些许生涩、颤抖的音节,从她那十几年未曾用于说话的喉咙里,轻轻地、却又石破天惊地吐了出来:
“爹……?”
这一声“爹”,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入了福贵的天灵盖。
福贵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女儿的嘴唇,仿佛要确认刚才那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巨大的、狂喜的浪潮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席卷了他全身每一个角落。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想要放声大笑,眼泪却抢先一步奔涌而出。
家珍!家珍要是知道凤霞能说话了,该有多高兴!她肯定得哭成个泪人儿!
村长满仓!还有春生那小子!他们要是听见凤霞开口叫人,下巴还不得掉到地上!
老天爷!祖宗保佑!不,是韩医生,是韩医生显灵了!这哪里是医生,这分明是活神仙下凡了!
凤霞能说话了!我徐福贵的闺女不是哑巴了!她能说话了!
无数个念头,混杂着过去十几年的辛酸、委屈、绝望,以及此刻排山倒海般的喜悦和希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激荡。
他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想要说点什么,想要再次向韩亮道谢,想要紧紧抱住女儿,想要对着窗外大喊大叫……可极致的情绪冲击下,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滚烫的泪水顺着那张饱经风霜、布满沟壑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滴落在他粗糙的手背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他只能伸出那双不停颤抖的手,想要去碰触女儿,却又怕这真的只是一场易碎的美梦,一碰就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