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吞噬。
风穿过城东红星砖窑厂废弃的烟囱,发出沉闷的呜咽。
这里早已被城市遗忘,残垣断壁间疯长的野草,在黑暗中摇曳,像一片沉默的坟场。
约定的时间到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踩着碎石,出现在砖窑厂的入口。
是沈惊鸿。
她用头巾包裹住大半张脸,深色的旧衣让她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着。
她怀里抱着一个布包,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走向最深处那座最大的窑洞。
洞口黑得深不见底,像某种巨兽的喉咙。
“人呢?”
沈惊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静,在空旷的废墟里荡开。
“东西。”
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黑暗中飘出。
沈惊鸿心跳平稳。
就是他,“幽灵”。
她举了举怀里的布包。
“钱。”
“呵……”黑暗中的人笑了,那笑声里满是掌控一切的傲慢,“验货。”
沈惊鸿停顿了一秒,这是计划中的犹豫。
她迈开脚步,走进了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在她踏入窑洞的瞬间,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一道厚重的铁闸门轰然落下,断绝了所有退路。
几乎是同一时间,窑洞内,数盏马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陷阱的全貌。
沈惊鸿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正是那天在代销点,装成走投无路家属的那个男人。
此刻,他脸上那点伪装出的卑微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
他身后,四名壮汉一字排开,沉默地站着,身形如同铁塔,散发着血腥气。
沈惊鸿的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惨白”。
她后退一步,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冰冷的铁门上。
她成了瓮中之鳖。
“你们……”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表演所需的惊恐,“不是说,就你一个人吗?”
“沈小姐。”为首的男人缓步逼近,那双眼睛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对你这样的美人,我们自然要给足排面。”
他伸出手,捏住沈惊鸿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
“东西,交出来。”
沈惊鸿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她用发抖的手,一层层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锦盒。
随着盒盖开启,一块龙形玉佩在马灯的光下,散发出温润幽深的光泽。
男人的呼吸,瞬间粗重。
他一把夺过锦盒,将玉佩捧到眼前,痴迷地端详着。
“没错……就是它!开启宝库的钥匙!”他压抑着狂喜,低声嘶吼。
确认了玉佩的价值,他抬起头,看向沈惊鸿的眼神只剩下杀意。
“沈小姐,多谢。”
他将玉佩珍而重之地揣入怀中,然后,朝身后的四名手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送她上路,利索点。”
四名壮汉狞笑着,缓缓合围上来。
沈惊鸿的眼中,那恰到好处的“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她甚至,还勾了勾嘴角。
“有个问题,忘了问你们。”
为首的男人动作一顿,下意识问道:“什么?”
沈惊鸿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竟透出几分妖异的美。
“这块玉佩,你们打算出什么价?”
男人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
“死到临头还谈钱?你这女人,真是蠢得可以!”
“不。”
沈惊鸿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独有的清冽与镇定。
“这笔钱,是问你们收的。”
“买棺材的钱。”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噗!噗!噗!”
四声被压制到极致的、沉闷的枪声,从窑洞顶端四个不起眼的通风口,同时响起!
那四名正狞笑着逼近的壮汉,脸上还挂着残忍的表情,身体却猛地一僵。
他们的眉心,各自多了一个血洞。
四具身体,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鲜血,无声地在尘土里晕开。
窑洞里,此刻死寂无声。
为首的男人,脸上的狂笑,彻底凝固。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瞳孔因极度的骇然而缩成一个点。
狙……狙击手?!
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狙击手?!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神情淡漠的女人。
猎人?
不!
自己才是那个一头撞进罗网的……猎物!
“欢迎。”
一个低沉,又带着几分懒散戏谑的嗓音,从窑洞更深的阴影里传来。
顾野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身后,侯建军等人手持微声冲锋枪,沉默地散开,封死了所有角落。
这个陷阱,从一开始,就为他准备好了。
顾野走到沈惊鸿身边,将她轻轻揽进怀里,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严严实实地披在她肩上,隔绝了所有的血腥与阴冷。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看向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男人。
顾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忘了我立的规矩?”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碾碎一切的狠厉。
“敢动我的人……”
“就得拿命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