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九在“听风阁”里站了许久。
爷爷的后事简单得近乎潦草，花光了他身上原本就不多的所有现金。现在，他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身无分文。
他环顾着这个即将成为他未来据点的书店。狭窄的空间，老旧得吱呀作响的木地板，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发霉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架被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有些不堪重负地微微弯曲，地上也堆着不少捆扎好的旧书，让本就狭窄的过道更加难行。角落里那张充当收银台的桌子，漆面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木头原色，上面那台大脑袋电脑，估计卖废铁都没人要。
阳光从临街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糜。
“真是一穷二白啊。”端木九低声自嘲了一句，嘴角那抹习惯性的微扬带着点苦涩。
他走到柜台后面，放下简单的行李。视野中，那个半透明的幽蓝色系统界面依旧顽固地悬浮着，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天道功德：-100,000,000】（猩红刺眼）
【清偿期限：29年358天xx时xx分】（无情跳动）
【下一解锁进度：0\/100,000功德】
一亿！后面跟着八个零，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三十年，听着很长，但看着那秒数一点点减少，带来的紧迫感是实实在在的。
“功德……真心感激……”他回味着系统规则，“也就是说，我得去帮人，还得帮到点子上，让人家打心眼里感谢我才行。”
可怎么帮？难道站在大街上喊：“专业解决各种疑难杂症，报酬只需真心感谢？”怕不是会被当成精神病抓走。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一种现实的窘迫感袭来。功德债是远虑，但吃饭问题是近忧。书店看样子是没什么生意的，指望它赚钱还债，怕是下辈子都还不上一个零头。系统倒是说了功德能换钱，1点功德换100块，可他现在功德是负一亿，一分钱都提不出来。至于用现金换功德，一万块换一点？他现在连一块钱都掏不出来，想都别想。
“得先想办法搞点启动资金，至少不能饿死。”他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整理这个乱糟糟的书店。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他现在唯一的落脚点。
整理的过程并不轻松，积年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他脱下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动手将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分门别类地放回书架。动作间，他手指上那枚祖传的黑玉戒指偶尔会触碰到书脊，传来温润的凉意。
就在他清理柜台最底层那个塞满废纸的抽屉时，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他扒开废纸，发现下面压着一个陈旧的信封，信封上没有写字。
他心中一动，将信封拿了出来。里面没有信，只有薄薄一叠现金。他数了数，总共五百二十块钱。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是爷爷那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小九，若看到此信，爷爷已不在。此钱不多，应急用。书店虽破，可遮风挡雨。路难，一步一步走。戒急，戒躁。——爷爷绝笔。】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和那叠皱巴巴的钞票，端木九的鼻子猛地一酸。爷爷直到最后，都在为他着想。这五百多块钱，在以前他可能看不上眼，但在此刻，却无异于雪中送炭，是他活下去、开启还债之路的初始资金！
他将钱和便签小心收好，心中那股被逼到绝境的戾气，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冲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把债还清！
整理继续进行。当他搬动一摞沉重的古籍时，脚下不小心被一个凸起的木地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住旁边的书架，才稳住身形。
“嗯？”他低头看向那块有些松动的地板。蹲下身，用手指扣住边缘，稍微用力，那块地板就被撬了起来。地板下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个旧的牛皮纸文件袋。
端木九心里一动，把文件袋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听风阁的房产证明和一些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爷爷年轻时，穿着中山装，精神抖擞，旁边还站着些看起来不一般的人。另外，还有一张手画的、非常简单的店铺布局图，上面在一些角落用红笔标着奇怪的符号。
“这是……爷爷留下的？”端木九拿起图纸仔细端详。那些红笔标记的位置很奇怪，既不像是承重结构，也不像是电路走向。他尝试着按照其中一个标记，走到书店西北角的一个书架旁。
这个书架靠着墙，摆满了各种厚厚的、无人问津的工具书。他按照图纸上的示意，轻轻推动书架的侧面。出乎意料，这个看起来沉重的书架，竟然顺着一个隐秘的滑轨，悄无声息地向旁边移动了少许，露出了后面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凹槽。
凹槽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是什么设计？”端木九有些疑惑。他用手指擦去灰尘，发现凹槽的内壁刻画着一些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纹路，与他胸前那枚纹镜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当他靠近时，胸前的纹镜似乎微微温热了一下。
他尝试将纹镜放入凹槽，但大小并不匹配。看来这个设计另有用途，或许需要特定的物品，或者……需要某种能量触发？
目前信息太少，他只能将这个发现记在心里。他将书架推回原位，继续整理。
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书店总算看上去整洁了一些，但依旧改变不了它破旧、没什么生意的本质。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隔着玻璃传进来，却更衬得书店内的冷清。
端木九拿着爷爷留下的钱，到隔壁小店随便买了点面包和矿泉水填饱肚子。回到书店，他坐在柜台后，看着视野中那刺眼的负一亿功德，开始认真规划。
“灵瞳每天能用三次，这是目前唯一主动的能力。必须用在刀刃上。”他摩挲着黑玉戒指，眼神锐利，“不能被动等待机会上门，得主动去寻找‘需要帮助’且‘容易获得感激’的目标。”
他想到了社区里的老人，独居的邻居，或者那些看起来运气不佳、眉头紧锁的路人……
“明天，就主动出击。”他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却有些沉闷的响声。
走进来的是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穿着紧身裤，豆豆鞋，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还叼着烟。他们是这条街上有名的混混，平时游手好闲，专门欺负老实人、占点小便宜。端木九记得他们，一个叫黄毛，一个叫绿毛。
“哟，端木小子，回来啦？听说你爷爷没了？”黄毛大大咧咧地走到柜台前，毫不客气地把烟灰弹在地上，眼神扫过空荡荡的店面，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绿毛则直接拿起一本摆在门口展示的杂志，翻了两下又随手扔回去。“你这破店，还能开下去啊？早点关门大吉算了，占着茅坑不拉屎。”
端木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脸上露出温和甚至有些拘谨的笑容：“刚回来。两位要买书吗？”
“买书？你看我俩像读书的人吗？”黄毛嗤笑一声，用手拍了拍柜台，“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你这刚办完丧事，总有点份子钱吧？”
果然是来打秋风的。端木九心中冷笑，面上却为难道：“黄毛哥，真不好意思，我爷爷的后事办完，钱都花光了，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快没了。”他这话倒是实话，那五百块是爷爷留的，不是份子钱。
“骗鬼呢！”绿毛眼睛一瞪，“谁不知道你爷爷有点神神道道的本事，肯定给你留了好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他伸手就想去抓端木九的衣领，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就在绿毛的手即将碰到端木九的瞬间，端木九看似无意地微微侧身，恰好避开了他的手。同时，他隐藏在柜台下的右手食指，轻轻在黑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
一股微不可查的、冰冷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极快地扩散了一下。
绿毛的手抓了个空，身体因为用力过猛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撞在书架上。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好像刚才一瞬间被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盯上了，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到嘴边的脏话硬是没骂出来。
黄毛也感觉周围空气似乎凉了一下，但他只当是错觉，见端木九“躲开”，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撸起袖子就想上前。
“干什么呢！”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是街道居委会的张大姐，她身后还跟着几个街坊。张大姐手里拿着个记录本，显然是来巡查的。她看到黄毛绿毛，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又是你们两个！天天不干正事，跑到小九这里捣什么乱！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派出所张警官！”
黄毛绿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居委会的张大姐和管这片区的张警官。见来了人，而且不少，顿时怂了。
“张大姐，瞧您说的，我们就是……就是来看看端木兄弟，慰问一下。”黄毛讪笑着，赶紧拉了绿毛一把。
“对对对，慰问，慰问。”绿毛也连忙附和，刚才那莫名的心悸让他还有点发毛，不敢看端木九。
“慰问完了就赶紧走！别影响人家做生意！”张大姐毫不客气地挥手赶人。
黄毛绿毛灰溜溜地跑了，临走前还偷偷瞪了端木九一眼，显然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小九，你没事吧？这两个混球没把你怎么样吧？”张大姐关切地走到柜台前。
“我没事，谢谢张大姐。”端木九笑了笑，笑容真诚了一些。这些老邻居虽然帮不了大忙，但关键时刻的声援，也让他感到一丝暖意。
“没事就好。你这刚回来，有什么困难就跟居委会说。”张大姐又叮嘱了几句，才和街坊们离开。
书店再次恢复安静。端木九看着黄毛绿毛消失的方向，眼神微冷。
“看来，光有能力还不够，还需要尽快积累一些世俗的资源和威慑力。”他低声自语，“否则，连阿猫阿狗都敢上门挑衅。”
他摸了摸胸前温热的纹镜，又看了看手指上的黑玉戒指。
“明天，就从赚取第一点功德开始。”
夜深人静，端木九将意念集中于【资产列表】和【能力列表】。资产列表依旧是一片灰暗的“封印中”，但当他意念扫过时，能感觉到一些模糊的名称一闪而过，如【星官罗盘】、【山河阵图】等，似乎需要达到特定的功德值才能逐一解封。而能力列表中，【慧耳】的解锁条件显示为【功德值达到-99,000,000】。
“路漫漫其修远兮……”端木九轻叹一声，对前方的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