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我碰见了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充满了惊惶与不解的声音,打破了那座最大晶石建筑内永恒的沉寂。
那名刚刚从曦弦秩序逃回的再临日,不顾一切地闯入了这座象征着族群最高权力的殿堂。
殿堂的至高处,一个形态比其他所有同类都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存在,正静静地悬浮着。
它便是再临日一族的族长。
它周身的气息与整个混沌国度融为一体,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着无数世界体系的生灭。
它缓缓地睁开眼,那双眼中没有瞳孔,只有混沌本身的无尽演化。
它对于这名成员的莽撞闯入,感到了一丝不悦。
“何事惊慌?”族长的声音缓慢而沉重,仿佛是无数混沌晶石在同时摩擦,“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你败了,还是你畏惧了?我们本身,便是所有世界最奇怪、最无法理解的存在。”
那份与生俱来的、对于自身种族的绝对自信,让它对任何“意外”都显得毫不在乎。
“不!不是的,族长!”那名再临日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那个东西……它……它就在外面,您自己看!”
族长沉默了片刻,终于,它那浩瀚如海的意识,如同潮水般,向着殿堂之外的混沌虚空涌去。
它看到了那名狼狈归来的族人,也看到了……跟在它身后的那个影子。
在接触到“再临月”的一瞬间,族长那古井无波的意识,掀起了亿万年未有的滔天巨浪!
那不是一个敌人,不是一个生物,甚至不是一个可以被理解的存在!
它在那个影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整个再临日族群的“原型”!
但那并非是镜中的倒影,而是一个绝对的、高高在上的、定义了“镜子”与“倒影”本身的……“理由”!
那份足以冻结混沌的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原始的惊骇,它那响彻整个国度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恐惧:
“你……你到底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回应族长的质问,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再临月”,终于展露出了它那无法形容的狰狞!
整个朦胧的混沌国度,突然暗淡了下来。
并非是光线被遮蔽,而是“存在”本身,被一张无形的巨网所笼罩。
一张由纯粹的概念构成的、无法用任何言语去描述的巨大脸庞,在混沌之中缓缓显现!
它的双眼是正在湮灭的世界群,它的鼻梁是坍缩的法则之脊,而它的嘴巴,则是由绝对的虚无所构成!
随后,这张巨脸,对着距离它最近的一座小城,张开了嘴。
它轻轻地,一口咬下!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没有魔力的逸散。
那座由无数混沌晶石构成、内部栖息着数以万计再临日的小城,连同它所占据的那片空间,就那样……消失了。
被彻底地,从存在之中,抹去。
混沌之中,本就存在着无数的至宝。
这些至宝,最弱的也足以媲美真正的神器。
而因为再临日一族的存在,它们尽皆沾染上了浓郁的死亡气息,成为了执掌终结与寂灭的“死亡神器”。
然而此刻,这些本该执掌“死亡”的神器,却在“再临月”那一口吞噬之下,其概念本身正在剧烈地动摇与崩解。
它们所代表的、所能行使的“死亡”,在那个更加本源的存在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连“死亡”本身,也正在“死亡”。
整个再临日国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源自存在根基的巨大恐慌。
“肃静!”
就在这片恐慌即将化为混沌风暴之际,族长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强行压制住了所有的骚乱。
它那庞大的身躯从至高的殿堂中缓缓升起,直面那张悬于混沌之上的、无法形容的巨脸。
它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真正的战意。
它驱动了由死神亲自赐予的、属于它们一族的魔法回路——砸坑回路!
所谓的“砸坑回路”,源自于一个吟游诗人之神的观点——即“砸坑”,才是一切关于战力设定的最底层逻辑。
凡是一切有关战力的设定,无论其理论多么复杂、体系多么宏大,要想让旁观者感到其“逼格”,最终都必须落实在“砸坑”之上。
所有复杂的设定,都只是为了让这最终的“砸坑”行为,看上去更有含金量,或是一种不那么明显的、更加隐晦的“砸坑”。
简单的设定,砸的是简单的世界;复杂的设定,砸的便是复杂的宇宙观。
但无论其过程如何,最终都需要通过“推翻”这一切,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这,便被泛称为“砸坑”。
从来没有哪个作者会说,我写了那么多设定都是放屁,我的主角执掌了那么多东西,最终还是会被一个普通人一刀捅死。
哪怕是玩弄所谓的概念类、绝对类设定,其本质也还是要靠“砸坑”来垫脚,以表示自己虽然无法直接砸坑,但却可以间接地、更高级地砸坑。
族长所驱动的,便是这一理论的终极体现!
它将无数死亡神器尽数唤醒,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充满了恶意与诅咒的法则洪流,射向了“再临月”!
神器之力·动态难度:你战胜前世界最强,但紧接着路边出现的野狗都能和你过两招,随机出现的土匪团伙都能压制你!
神器之力·远程捷径:面对问题时,总是会选择绕远路来选择最麻烦的解决办法,包括不限于谜语人、支线任务。
神器之力·自我压制:你害怕自己的实力增长过快,哪怕你能完美掌握每一分力量,但你依然会选择主动压制削弱自己的力量。
神器之力·连锁仇恨:你攻击任意反派,最终都会引来一群反派围攻你,往往路边杀条狗都能引发世界大战。
……诸如此类的、充满了叙事与套路的恶意的攻击,不胜枚举!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强者都陷入永恒麻烦的法则风暴,“再临月”的回应,却只有一个——
因果回路。
亚里士多德认为任何事物所出现的原因都有四种,即四种基质(原因):
1.质料因,事物的本质。
2.形式因,事物的结构。
3.效力因,事物的动力。
4.目的因,事物的目的。
以“修炼”为例子,
灵根、资质、血脉、……属于质料因。
功法、心法、口诀、阵图、……属于形式因。
灵气、丹药、洞天福地、师尊灌顶、天道顿悟、……属于效力因。
变强、长生、飞升、逍遥、惩善扬恶、惩恶扬善、……属于目的因。
而“因果回路”执掌一切因果,所谓的“四因说”不过是手中可随意摆弄的玩具,可以随意编辑范畴内的一切,例如:
在质料因层面,随意把“无灵根”改成“先天道体”、“无资质”改成“神明转世”、……等等等等,亦或是只有“无资质”、“废体”、“残疾”、……等等等等才能修炼。
在形式因层面,随意更改功法、口诀、……等的内容,或者让绝世功法变成废品、胡言乱语变成大道真言、……等等等等。
在动力因层面,随意编辑境界体系想要多少境界有多少境界、每个境界想要多强的力量有多强、想要修为多高有多高、亦或是将修炼的力量源泉从灵气改成蒸汽、精神力、唯心爆发、……等等等等。
在目的因层面,随意修改众生的修炼目的,或是限定目的,不按照这个目的来修炼便无法修炼,亦或是用“目的”让众生以为自己在攀登,其实整座山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当他们抵达“顶点”那一刻,随意便把山折叠成一张纸,翻页——新的山、新的攀登、新的绝望。
而这仅仅只是“四因说”在修炼层面的粗浅运用,如有必要,因果回路甚至可以制造出第五因、第六因、……等等等等,除了四因说外,因果回路还执掌着任意种关于因果的学术学说,既有已知的,也有未知的、不可知的、……等等等等。
至于那些常见的因果系能力所谓的“倒因为果”、“一因多果”、“一果多因”、“同因异果”、“异因同果”、“同因同果”、“异因异果”、“自因自果”、“零因全果”、“负因负果”、……等等等等,不过是对于“因果”最浅显、表层的运用——这这表层便是所谓的“因果律”——都不需要因果回路出手,随便一个对因果律稍有研究的法师,都可以如同搭积木般玩弄因果。
至于物理和形而下层面的因果律……嗯,那根本就拿不出手,也就一些三流法师会拿去糊弄凡人。
面对那道“连锁仇恨”的血色因果线,因果回路只是轻轻一动。
它直接在“质料因”的层面,将“再临月”的本质,改写为了“绝对孤立的、与万物无涉的存在”。
那条血线,便瞬间失去了所有可以连接的目标,茫然地消散在了混沌之中。
面对那道“自我压制”的诅咒,因果回路修改了“目的因”。
它将“再临月”存在的唯一目的,定义为“毫无保留地、彻底地展现全部力量”。
于是,那份基于“恐惧”与“谨慎”的诅咒,便因其与存在的根本目的相悖,而化作了一个不成立的伪命题,当场崩溃。
至于“动态难度”与“远程捷径”?
因果回路甚至懒得去单独处理。它直接在“效力因”的层面,将“再临月”获取力量的方式,从“战斗”与“思考”,改写为了“存在即是全能”。
它不再需要通过战胜敌人来变强,也不再需要通过思考来解决问题。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力量与最正确的答案。
族长的砸坑回路,以及无数死亡神器,在“因果回路”那更加底层的、修改万物存在“理由”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像是一场滑稽的、毫无意义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