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日固德目睹了那二十多名族人瞬间身首分离的惨状。
巨大的悲愤和屈辱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彻底压倒了恐惧。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周天琪。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
“骗子!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明狗!
刚才还喊着‘放下武器不杀’。现在却背信弃义,屠戮我束手就擒的族人。
你们明人毫无信誉可言,猪狗不如!
还敢妄称什么‘天罚’!”
接着他开始狂怒地诅咒着:
“长生天在上!我们的祖先英灵不灭,必会降下雷霆之怒,让尔等背信弃义之徒永堕地狱,魂飞魄散!”
一旁的通译迅速将布日固德的话语翻译给周天琪。
周天琪听罢,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尽轻蔑与嘲讽的冷笑。
他用一种仿佛在看无知蠢货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被捆缚在地、状若疯狂的布日固德,冷冷道:
“愚蠢!
若非你们已经放下武器投降,此刻躺在这雪地上的,就绝非这区区二十几人。
而是你奈曼部上下五百余口,无论老弱妇孺,尽数斩首,鸡犬不留!
至于你的祖先?
他们若在天有灵,看到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连祖地都守不住。
反倒自甘堕落,摇尾乞怜地去给那建州女真野人当狗!
你觉得,他们还会庇佑你们这群数典忘祖、玷污了蒙古勇士之名的懦夫吗?
他们只怕恨不得从地里跳出来,亲手清理门户吧!”
这番诛心之言,精准地刺到了布日固德心中的痛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祖先的荣耀与现在的屈辱形成巨大的讽刺,让他面如死灰,羞愤欲绝。
无处泄愤的布日固德,猛地转向了那几个鼻青脸肿、瑟缩在一旁的“蒙奸”。
他对着这几个人吼道:
“你们这几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为了苟活,竟然出卖自己的族人!
长生天不会饶恕你们!
你们不得好死!
你们的灵魂将永远被族人的血泪诅咒,永世不得超生!”
那几个做带路党的蒙古人,被布日固德当众如此恶毒地咒骂。
脸上顿时血色尽褪,他们深深地低下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看到布日固德在如此境地之下,非但没有认清现实、反而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孙安仁的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的寒光。
他大步走上前,伸出戴着铁护手的手,一把揪住布日固德的头发。
迫使他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仰了起来。
“聒噪!”
孙安仁低喝一声,另一只手紧握的刀鞘带着凌厉的风声,如同铁鞭般狠狠抽下!
“啪!啪!啪!啪!”
正正反反,坚硬的刀鞘毫不留情地砸在布日固德的脸颊上。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闷响和布日固德痛苦的闷哼。
十几记凶狠的抽打过后。
布日固德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撕裂,鲜血混着被打落的碎牙不断溢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和眩晕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痛苦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彻底噤声。
孙安仁这才厌恶地松开手,任由布日固德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
他转过身,脸上那凶狠的表情瞬间消失。
换上了一副“亲切”的笑容,目光温和地投向那几个瑟瑟发抖、羞愧难当的“蒙奸”。
他走到他们面前,甚至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安抚道:
“你们几个,做得很好!
非常明智的选择!
你们的家人,你们的部落,都会因为你们今日的明智之举而受益!至于那个……”
他轻蔑地用下巴点了点瘫在地上的布日固德:
“不过是个看不清大势、冥顽不灵的蠢货罢了!他的话,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孙安仁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他是真的对这几个“蒙奸”充满了赞赏。
因为如果没有这几个的投诚和指路。
他孙安仁这次不但要丢脸,甚至可能会破坏大人的计划。
回想起之前那段艰难时日,孙安仁至今心有余悸。
卢方舟进驻葛裕堡后,立刻下令龙骧卫出塞,深入草原腹地。
全力侦查蒙古各部落越冬营地的情报。
孙安仁不敢怠慢,将手下精锐分成多个小队。
每个小队都配备了通晓蒙古语的队员,伪装成商队或流民。
起初,他们试图混入草原上那些各部落进行物资交换的集市。
试图能刺探到有价值的信息。
然而,草原上的情报搜集,远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那些蒙古牧民,对于异族有着很强的警惕。
他们不仅不会对这些人透露部落信息。
反而常常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携带的货物,甚至发生了直接冲突。
在几次冲突中,龙骧卫付出了两名战士牺牲的代价。
另外,孙安仁还让几支小队携带了茶叶、食盐等物资。
去寻找那些与满清有仇、仍在苟延残喘的察哈尔残部。
打算联络上这些势力后,哪怕不能联手,至少也能从他们那里获取一些情报,甚至得到向导。
然而,这些察哈尔残部,早已被清兵追剿得如同惊弓之鸟,藏匿得无影无踪。
连其他蒙古部落都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孙安仁这支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力量,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时间一天天流逝,凛冬的脚步越来越近。
眼看着大人计划的窗口期越来越近,而派出去的各支小队都没有收获。
孙安仁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焦头烂额之际,孙安仁召集所有小队负责人,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大家围着地图,愁眉不展,反复商议。
最终只能做出一个孤注一掷决定。
捕捉那些落单的蒙古牧民,通过审讯,撬开他们的嘴,获取部落越冬营地的确切位置。
接下来一段时间,孙安仁带着手下,在茫茫草原上如同无头苍蝇般搜寻着。
就在孙安仁几乎绝望,准备硬着头皮回去向卢方舟请罪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他们极其幸运地撞上了一小队因风雪耽搁、未能及时抵达越冬营地的奈曼部族人,连同他们的家眷。
龙骧卫立即突袭,将这几人及其家眷全部抓获。
起初,这几个奈曼族人还颇有骨气,咬紧牙关,任凭威逼利诱,就是不肯吐露部落营地的位置。
然而,当赵德海给他们上了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手段”。
并以他们的家眷性命相威胁后,他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为了保全自己和亲人的性命,他们选择了屈服,将部落越冬营地的具体位置和盘托出。
当孙安仁在地图上确认了这个位置时,他几乎要激动得跳起来。
原来这个奈曼部的小支系营地,距离葛裕堡竟然只有一百多里!
这个距离,在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下,即使是风雪肆虐的严冬,精锐骑兵也完全有能力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