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朝阳初升,映照着黑水洼战场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与血腥。
卢方舟下令拔营,大军开拔,目标直指东北方向的浑善达克。
浑善达克,它位于漠南草原的东南,地处蒙古高原向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带,水草丰美程度在漠南首屈一指,堪称镶嵌在草原上的一颗绿色明珠。
更为关键的是,它东临辽西走廊,北控大兴安岭山口,南望宣大防线,是连接蒙古诸部、满洲与大明之间的战略十字路口。
谁控制了浑善达克,谁就掌握了北上南下、东进西出的主动权,拥有了一个绝佳的前进基地和战略缓冲地带。
卢方舟此番兵进浑善达克,第一个目的是要犁庭扫穴般,彻底铲除科尔沁部在漠南的根基。
让科尔沁这个满清在蒙古草原的铁杆支持者,以后将不以完整形态存在,永绝后患!
同时将宣府的战略线前推,将宣府在漠南的实际控制线大幅向北、向东推进,直接威胁辽东的侧翼,扭转长期以来被动防御的战略态势!
最主要是要以此地为支点,向所有漠南蒙古部落展示,汉民族重返草原的决心与实力,以震慑宵小,拉拢盟友!
由于携带着两万多名俘虏,还有堆积如山的缴获物资,大军行进速度缓慢,直至第四日下午,才到达浑善达克。
而此刻的浑善达克,早已不复往日的喧嚣与生机。
就在卢方舟大军抵达的前两日,岳托溃败的消息和奇塔特全军覆没的噩耗,如同草原上的狂风,早已席卷了这片科尔沁部的核心区域。
岳托在败退途中,也派人传令,让剩余的科尔沁人立即放弃草场,随他向东迁移,进入满洲势力范围寻求庇护。
消息传来,那些残存的科尔沁贵族,如闻丧钟。
他们怕那些汉人到来之后,会对他们这些铁杆的满清支持者进行清算,所以惊恐万状,再也顾不得祖先留下来的牧场和那些无法带走的财产。
只能仓促间收拾了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部分粮食和一些马匹、牲畜,携家带口,哭哭啼啼地跟随着岳托派来的使者,如同丧家之犬般,惶惶然向东逃窜。
他们留下的,只有一些来不及带走的笨重物品,以及大量被遗弃的普通牧民和奴隶。
当卢方舟和诺尔布率领的卢察联军浩浩荡荡开进浑善达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曾经星罗棋布的蒙古包大多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老弱妇孺面带惊恐和茫然,从帐篷的缝隙中偷偷张望。
牛羊马匹因缺乏照料而在草原上无序游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凄凉与不安。
留下的这些人,大多是地位低下的牧民或奴隶,他们世代居住于此,根就在这里,对于遥远的满洲地盘充满未知的恐惧。
加之缺乏迁移的牲畜和物资,索性心一横,留了下来,听天由命。
他们聚集在一起,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来自南方征服者的裁决。
诺尔布策马立于一处高坡,俯瞰着这片广袤而富饶的草场。
眼前水草丰美,河流蜿蜒,远胜他察哈尔部在阿尔泰山麓的草场,不由心中百感交集,感慨不已:
“浑善达克真是漠南草原的明珠啊!昔日科尔沁部倚仗满洲之势,在此称雄,何等风光!想不到,短短数日之间,竟是乾坤颠倒,山河易主。”
他回想起这数日发生的一切,一种强烈的世事无常、强弱易势的震撼充斥着他的胸膛。
心里更是将卢方舟的地位无限拔高。
这位大明的定北伯,不仅掌握着摧城拔寨的雷霆手段,更具备着鹰隼般洞察秋毫、布局深远的战略眼光。
夺取浑善达克,就如同在满洲的肋部插上了一根坚不可摧的楔子。
他仿佛已经看到,以此地为基,大明的影响力将重新笼罩漠南,而他们这些最早追随卢方舟的部落,必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和荣耀。
他看着远处正在有序接管营地的卢家军士兵,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对未来既期待又有些惶恐的本部儿郎,深吸了一口草原上熟悉的空气,心中暗道:
“这片丰美的草场,或许……也将有我察哈尔部的一份未来吧。”
……
在浑善达克扎下稳固的大营后,卢方舟并未耽于享受胜利,而是立刻开始了战后秩序的重构。
他从投降的一万五千余名漠南蒙古俘虏中,仔细甄别出来自不同部落、具有一定声望或至少是头脑清楚、能言善辩之人,每个部落都挑选了数名。
随后,他召见了这些忐忑不安的俘虏。
卢方舟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地缓缓道:
“尔等皆已见识我大明兵威,岳托败走,奇塔特授首,科尔沁已成为过往。如今,这浑善达克,乃至整个漠南,将由我大明定北伯,代表大明朝廷,施行王化,重建秩序!”
他略微停顿,让翻译将话语清晰地传递出去,观察着下面众人敬畏与惶恐交织的神色,继续道:
“本伯知道,尔等多数人随主出征,不过是听令而行,或为生计所迫。如今,本伯给你们,也给漠南所有部落一个机会,一个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征伐之苦的机会。”
“现在,放尔等返回各自部落,并带上本伯的使者。尔等的任务,是告知你们的族长、台吉、诺颜,半个月后,务必亲自前来浑善达克,参加本伯主持的漠南草原盛鼎之会!”
“此会,旨在终结漠南纷争,厘定草原新规,共商长治久安之策!”
卢方舟最后告诫这些使者:
“告诉你们的首领,此乃漠南千载难逢之机遇!顺从我意,遵守新规者,可保部落安宁,牧民富足。
若逾期不至,或心怀异志者,那就给本伯马上滚出漠南草原!既不来又不离开者,届时王师旌旗所指,寸草不留!勿谓言之不预也!”
“现在,带上干粮,骑上你们的马,出发吧!将本伯的话,一字不差地,带到漠南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这些使者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骑着马奔向四面八方。
“漠南草原盛鼎之会”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激起前所未有的巨大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