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风吹过医疗中心门前残破的街道，卷起地上的尘埃和碎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聚集在屋檐下和角落里的幸存者们，裹着单薄的应急毯，相互依偎着汲取微不足道的温暖。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安、茫然、而又带着一丝微弱希冀地，望着门口那两道身影。
苏清月那番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的恳求，还萦绕在寒冷的空气中。她微微仰着头，倔强地看着周沐风，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单薄的身躯在夜风中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周沐风沉默着。他那冷峻的目光掠过苏清月苍白却写满决绝的脸庞，又扫过她身后那些在寒冷与饥饿中瑟瑟发抖、眼神惶恐的幸存者们。
慕容雪的精神感应无声地连接着他，传来简洁的信息：【清瑶生命体征暂时稳定，高烧有微弱下降趋势。外部人群情绪总体稳定，以恐惧、茫然和依赖为主，未发现明显恶意。】这让他能够更全面地掌握局面。
他知道苏清月的决心是真的。他也看得出，这个女孩骨子里有着远超外表的韧性和善良。带上她们姐妹，从情感和道义上，并非不可接受。慕容雪需要同伴，团队也确实需要更多可靠的人。苏清瑶觉醒的SS级火焰异能，一旦恢复和控制，将是巨大的战力。苏清月虽然现在看似柔弱，但其表现出的组织能力和善良本性，或许也能在团队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末日生存，不仅仅是情感和道义，更是冰冷的现实和资源。
他救下她们，解放这些奴隶，是出于底线和力所能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无条件地、无限度地负担起所有人的生存。那样做，不仅会迅速拖垮自己，最终也可能害了所有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即便是在末日，也需要建立某种可持续的、哪怕是极其脆弱的秩序。
他的系统阳光储备本就紧张，潘妮的物资商城也并非无限供应，每一份食物、每一瓶水、每一片药品都需要消耗宝贵的阳光来兑换。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团队需要优先保障。
有限的帮助，清晰的界限。这才是能在末日中长久存续下去的原则。
心中念头电转，周沐风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惯常的冷静，听不出太多情绪：“跟着我，意味着时刻面对危险，朝不保夕。你确定要放弃可能存在的、相对稳定的安置点，带着重伤的妹妹跟我冒险？”
苏清月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我确定！只要跟着您，再危险我也不怕！我能干活，我能学！求您给我们一个机会！”她似乎怕周沐风拒绝，急忙补充道：“我…我们不需要很多食物，我可以把我那份分给妹妹…”
周沐风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他目光转向那些正紧张望着这边的幸存者们，提高了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石罡已死，血屠帮散了。你们自由了。”
一句话，让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人群中泛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冷冽，“自由，不代表我可以无限度地养活你们。末日里，活下去，最终要靠你们自己。”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刚刚升起的一丝热度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惶恐和不安。一些人眼中甚至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苏清月也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周沐风。
周沐风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我这里有食物、水、还有一些基础的药品。”
他话音落下，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所有幸存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饿狼看到了血肉，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食物！水！药品！这是他们眼下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然而，周沐风接下来的话，却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
“但是，不是免费的。”
人群再次哗然，窃窃私语声响起，带着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他们身无长物，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
周沐风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淡淡道：“用你们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来换。金银首饰、玉石、古董、乃至你们觉得稀罕的、不同寻常的物品…甚至是，信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众人消化这句话。
“我会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近乎成本，给你们兑换。一块压缩饼干，或许只需要你们一枚普通的金戒指。一瓶干净的水，可能只值一对银耳环。一板抗生素，也许换你们一个有用的消息。”
这个条件一出，所有人再次愣住了。近乎成本价？金银首饰？这些在和平时代价值不菲的东西，在末日初期，确实远不如一块面包一瓶水来得实在。很多人逃出来时，身上或多或少都藏了一点这类东西，本是留着以防万一，此刻听到竟然能用来换救命的物资，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这几乎等于白送！只是保留了一丝“交易”的形式，维护了双方最基本的尊严，也避免了纯粹施舍可能引发的贪婪和混乱。
“真…真的吗？这个…这个能换吃的吗？”一个老太太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布包了好几层的金镯子，怯生生地问道。
“可以。”周沐风点头，“潘妮，评估价值，兑换标准份基础食物包。”
【指令确认。扫描中…足金手镯，重量约30克。兑换比例确认。可兑换标准基础食物包（含压缩饼干x5，纯净水500mlx2）一份。】潘妮的机械臂探出，精准地取过那只金镯子，同时从车舱内取出一份用透明薄膜包裹好的食物和水，递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接过那包在她看来如同山珍海味般的食物，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对着周沐风鞠躬：“谢谢…谢谢恩人！谢谢！”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例子，人群瞬间激动起来！
“我！我也有！我这个玉佩！”
“我这个钻石项链行吗？”
“我有个祖传的银元！”
“我知道血屠帮有个小仓库的位置！就在…”
人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纷纷掏出自己藏匿的、或许早已认为无用的小物件，或者急切地想要提供自己知道的信息。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大家不要急！排好队！慢慢来！每个人都有机会！”苏清月见状，立刻强压下心中的震动和复杂情绪，再次主动站出来，用她那双柔荑努力维持着秩序。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镇定。
周沐风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而是将物资兑换的具体操作交给了潘妮的智能系统。潘妮的机械臂高效而精准地进行着扫描、评估、兑换，绝对公平，毫无差错。周沐风则主要负责听取和判断那些信息的价值。
“血屠帮的小仓库？具体位置？”周沐风看向一个提供信息的瘦弱男人。
“就…就在监狱后面那排平房最左边那间，地下有个暗格…我上次被拉去搬东西偷偷看到的…里面好像有些烟酒和罐头…”男人紧张地说道。
周沐风记下，评估这条信息价值一般（毕竟血屠帮主力已散，残余物资点价值有限），但还是让潘妮给了他两瓶水和一块压缩饼干。男人千恩万谢地接过。
交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们用对他们而言已是“无用”的奢侈品，换来了救命的必需品，脸上重新焕发出生机和希望。周沐风系统内的阳光点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近乎成本价兑换，利润微乎其微）消耗着，但换来的是这群幸存者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以及避免了一场可能的混乱。
苏清月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中，帮忙传递物品，安抚急躁的人，尤其照顾那些老人和孩子。她看着人们拿到食物和水时那感激涕零、如同重获新生的表情，再看向周沐风那始终冷峻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侧脸，心中那份混杂着感激、依赖、崇拜的情感愈发浓烈。
他并非冷漠，他只是用一种更理性、更可持续的方式，在释放着他的善意和力量。这种方式，或许比纯粹的施舍，更能让人在末日中保有最后的尊严和希望。
当最后一名幸存者用一枚银戒指换走一小包止血粉后，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虽然依旧寒冷，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腹中的饥饿和干渴得到了缓解，手中有了少许药品，绝望的情绪被冲淡了许多。
周沐风看着眼前这些或多或少补充了些许物资，情绪也稳定下来的幸存者，再次开口：
“这个地方不适合久留。血屠帮虽然散了，但难保不会有新的危险到来，或者残余势力反扑。”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认真倾听。
“如果你们想要寻找相对安全的聚集点，”周沐风目光扫过众人，说出了思考后的决定，“可以向西南方向，穿过徐州边境，尝试前往【荆州】地界。”
“荆州？”有人疑惑地重复。
“嗯。”周沐风点头，“末日爆发前，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荆州南部山区可能有军方的应急基地或大型避难所在建设。这是目前我知道的，最近的可能存在秩序的地方。但消息不确定，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如何选择，你们自己决定。”
他并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案，也没有承诺任何庇护，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存在希望的方向和信息。这同样是“有限度帮助”的一部分——指明一条或许能通往生路的可能，但走不走，能不能走到，全靠他们自己。
人群中再次响起窃窃私语，许多人眼中燃起了新的希望光芒。军方基地！这对于流离失所、饱受苦难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尽管前路危险，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或者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强！
“谢谢！谢谢您！”不知是谁带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着周沐风躬身道谢。这一次的感谢，比起之前，少了些惶恐，多了几分真诚和敬重。
周沐风坦然接受了这些感谢，然后对苏清月道：“带上你妹妹，我们准备离开这里。”
苏清月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光彩。她知道自己和妹妹，已经被接纳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开始相互商量、准备结伴向荆州方向出发的幸存者们，心中默默祝福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上楼去接妹妹。
有限的帮助已经完成，未来的路，需要每个人自己去走。
而她和妹妹的路，将与那个男人同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