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妮生活区内，高效而专注的气氛持续弥漫。三维立体建筑模型在主屏幕上缓缓旋转，不同颜色的路径线条闪烁不定，旁边罗列着一系列不断更新的评估参数：预估距离、路径宽度、坡度、结构完整性评分、潜在障碍物标记……
慕容雪已经完全进入了她的新角色，眼眸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指尖偶尔在空中虚点，仿佛在操控一个无形的操作界面。
“……因此，综合比较，绿色路径b-7的总体风险评估比红色主干道A-1低百分之三十七点六，尽管它需要多绕行一点二公里，并且需要手动开启三道安全闸门。”她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潘妮，模拟计算强行突破A-1路径上最大障碍物集群（假设为废弃车辆堆叠）的成功率，以及所需时间和可能引发的噪音等级。”
“正在模拟……计算完成。”潘妮的声音平稳回应，“根据车体当前重量、动力输出及装甲强度，强行突破成功率98.5%。预计耗时4分17秒。噪音等级将提升至105分贝左右，预计会吸引半径300米内绝大部分听觉敏感的威胁单位。”
“105分贝……相当于重型卡车持续鸣笛。”周沐风眉头紧锁，“这会引来海量的丧尸，甚至可能包括更麻烦的东西。即使冲过去，我们也可能把一条相对通畅的路变成死亡漩涡的中心，得不偿失。”
“是的，所以A-1路径除非万不得已，应予排除。”慕容雪在虚拟界面上做了一个标记，那条醒目的红色路径线条立刻黯淡了许多。“那么，焦点回到b-7和这条黄色的c-4维修通道。b-7的闸门问题，潘妮，能否进行远程破解或能量干扰开启？”
“未装载相关功能模块。该型号安全闸门为物理机械锁与独立备用电源支持，强行破坏需消耗大量能量，并产生不低于90分贝噪音。”潘妮的回答断绝了取巧的可能。
“看来，我们最终还是免不了需要下车进行手动操作。”周沐风活动了一下左腿，感觉力量恢复了不少，但并未完全好转，“我的腿再有一两个小时应该就问题不大了。c-4通道情况如何？”
“c-4通道狭窄，最窄处仅一点八米，潘妮的车宽为二点四米，无法通行。”慕容雪立刻回答，显然早已计算过，“但这条通道连接着地下二层的设备层，那里有一个废弃的物料升降机井道，图纸显示其承重结构和空间尺寸……或许可以允许潘妮下降。但升降机早已停运，且井道内情况未知，风险极高。”
讨论似乎陷入了僵局。每一条路径都存在难以忽视的缺陷和风险。这就是末日的常态， rarely存在完美选项，只能在糟糕和更糟糕之间权衡。
“或许……我们需要更宏观的视角。”周沐风忽然说道，目光从精细的建筑结构图上抬起，望向主屏幕角落那个显示着外部实时监控的小窗口。窗外，那些扭曲的身影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拍打撞击。“潘妮，除了建筑扫描，你是否能对更外部的环境进行侦察？比如大楼外部，街道的情况？”
“可以启动初级广域环境扫描。”潘妮回应，“主要依靠光学变焦传感与声波被动探测，无法进行穿透性扫描或详细生物分析。需要启动吗？”
“启动。”周沐风沉声道，“我们需要知道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指令确认。调整外部传感器模式，焦距放大，图像增强处理中……”
主屏幕上，那幅详细的三维建筑图被暂时缩小移开。占据主视野的，变成了之前那个实时监控窗口的放大版。
画面先是剧烈晃动、模糊，然后迅速变得稳定、清晰。超高分辨率的传感器将潘妮所在这栋恒信科技大厦外部的情况，巨细无遗地展现出来。
地狱。
这是唯一能形容眼前景象的词语。
曾经繁华整洁的商业街，此刻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废墟。玻璃碎片铺满了人行道，各种昂贵的商品和办公用品散落一地，被污血和不明粘液浸染。废弃的车辆横七竖八地撞在一起，有的燃烧只剩下焦黑的框架，有的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或者……残留着可怕的痕迹。
而更多的，是“人”。
密密麻麻的丧尸在街道上游荡着，如同潮水一般，缓慢却无休无止。它们衣着各异，有的还保持着生前的职业特征——西装革履的精英、穿着外卖制服的骑手、打扮时尚的女士……但现在，它们都只是拖着残缺身躯、目光空洞、嘶吼着渴望新鲜血肉的怪物。数量之多，远超想象，几乎填满了每一条街道的缝隙。
一些丧尸似乎被潘妮这栋大楼内持续传来的动静（之前的撞门声、他们的活动声）所吸引，聚集在大楼外围，徒劳地拍打着外墙玻璃和入口。更远处，浓烟从城市的好几个方向升起，遮蔽了天空，让整个世界显得更加昏暗压抑。
偶尔，能看到一些变异生物的身影闪电般掠过。体型硕大、动作迅捷的变异鼠群在垃圾堆和车辆底盘下穿梭；天空中有几只翼展惊人的黑影盘旋，似乎是变异了的鸟类或蝙蝠，发出尖锐的唳叫。
没有看到任何明显的活人迹象。没有救援，没有军队，没有组织的抵抗。只有零星的、可能是幸存者制造出的短暂声响，很快就会被更多的嘶吼和混乱淹没。
死城。这是一座正在缓慢死亡，或者说已经死亡，只剩下怪物在狂欢的巨大坟墓。
慕容雪的脸色微微发白，尽管她早已有所预料，但亲眼看到如此直观、如此广阔范围的末日图景，带来的冲击力依然是巨大的。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这就是他们所处的世界，冰冷、残酷、令人绝望。
周沐风沉默地看着，面色凝重。虽然他早已通过原主的记忆和系统知晓了末日的降临，但如此清晰地看到这座熟悉城市的惨状，依然让他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这不是游戏，不是电影，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街道，望向更远处。穿过弥漫的烟雾，依稀可以看到城市边缘的方向。青州……这只是九州之一的青州。情况已经如此恶劣，那么其它州呢？他的父母……在原主的老家，兖州……
一种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担忧和冲动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潘妮，扫描方向，东南偏东。”周沐风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尝试获取通往城际高速路线的宏观影像。”
“扫描中……烟雾干扰严重，能见度较低。正在合成图像……”
屏幕上的画面再次移动、放大，穿透层层烟雾，勉强勾勒出城市边缘的轮廓和几条出城高速路的模糊影像。情况同样不容乐观。道路上堵塞着大量废弃车辆，形成连绵不绝的金属坟场。丧尸的身影在车辆之间晃动。更令人心惊的是，一些路段似乎发生了爆炸或严重坍塌，彻底中断了通行。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慕容雪的声音干涩，“即使我们成功到达车库，找到可用的车辆，想要离开青州市区，恐怕也……”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显而易见。离开大厦只是第一步，穿越这座死亡之城，才是真正艰巨的挑战。
周沐风久久凝视着屏幕上那片象征着外界和远方的、充满障碍与危险的区域，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我们必须离开青州。”
慕容雪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这是显而易见的目标。
“但不仅仅是离开这栋大楼，离开市中心。”周沐风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慕容雪，“我们的最终目标，是离开青州，回兖州。”
“兖州？”慕容雪微微一怔，这个地名有些意外，但很快，她联想到周沐风的档案资料，“你的老家？”
“是。”周沐风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有担忧，也有决然，“我的父母，还有一些亲戚朋友，都在兖州。末日爆发时，通讯就中断了，我完全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必须回去，必须找到他们，确认他们的安危。”
这是深植于这具身体本能深处的执念，也是周沐风自己无法回避的责任与牵挂。寻找亲人，这是末日里最朴素也最强大的动力之一。
他顿了顿，看向慕容雪，语气坦诚：“这是我的私人目标，或许会很危险，路途遥远，前途未卜。你……”
“我去。”慕容雪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断了他，目光同样坚定，“我说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兖州也好，其它地方也罢，这是目标，那就去实现它。寻找亲人，天经地义。”她的支持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这是早已决定的事情。
周沐风心中微微一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支持。他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想要横跨州域，穿越无数危险区域，几乎是痴人说梦。”
他的头脑非常清醒：“所以，当前最重要、最现实的目标，就是执行我们刚才讨论的计划：第一步，想办法安全离开这栋大楼，到达地下车库。第二步，在车库寻找一辆足够坚固、油量充足的车辆，或者评估潘妮是否具备在复杂路况下行驶的能力。第三步，以车库为临时基地，逐步清理周边威胁，收集物资，特别是脑晶！我们需要提升实力，我需要升级系统，你需要……觉醒和提升你的能力。”
他看向了慕容雪：“只有我们变得更强，拥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源，才有可能去谈论那个长期的、返回兖州的目标。”
短期目标与长期目标，在这一刻被清晰地区分开来，并确立了优先级。
“明智的决策。”慕容雪表示完全赞同，“生存与提升是第一要务。那么，我们当前的计划就需要进行调整和优化。目标不再仅仅是逃离大厦，而是为后续的都市生存和最终离开青州，打下第一个据点（车库）并获取初始资源。”
她的思维立刻围绕着新的目标层级重新运转起来：“因此，在选择逃离路径时，我们不仅要考虑风险最低，还需要考虑该路径是否利于我们后续对车库区域的控制和资源搜索。比如，b-7路径虽然需要手动开启闸门，但它出口的位置相对隐蔽，且靠近车库的配电室和设备间，如果能控制那里，或许能获得照明甚至部分电力支持，利于我们建立临时基地。”
“有道理！”周沐风眼睛一亮，“目标不同，评估标准也需要改变。潘妮，重新评估各条路径，加入‘对后续建立车库临时基地的潜在价值’这一权重指标。”
“指令确认。重新计算中……”
屏幕上的三维模型再次亮起，各项参数飞速跳动，新的评估分数开始生成。
有了明确的、分层级的目标，所有的讨论和计划顿时拥有了更强的指向性和意义。他们不再仅仅是为了逃生而逃生，而是为了更远大的目标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方向，已然明确。
短期：立足车库，提升实力。
长期：穿越险阻，回归兖州。
希望的火焰或许微弱，但已在绝对的黑暗中，点燃了第一缕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