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基地的清晨,是被尖锐的电子哨声和远处训练场传来的沉闷脚步声唤醒的。冰冷的空气里混杂着机油、尘土和一种集体生活的压抑气息,透过营房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提醒着周沐风等人身处何地。
一夜的休整并未完全驱散旅途和审查带来的疲惫,但至少让精神恢复了许多。沈婉清的【圣愈领域】被动光环在夜间持续发挥着作用,如同涓涓细流,温和地滋养着每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尤其是本源受损的慕容雪和消耗不小的周沐风。简单的洗漱(用水需要凭临时证件去指定地点定量领取)后,众人聚在狭小的房间内,开始分配今天的任务。
“我和清瑶去交易市场。”朱莉娜收起她那本宝贝笔记,语气肯定,“那里鱼龙混杂,是流言蜚语最好的温床。”苏清瑶在一旁用力点头,她早就想出去看看了,这地方憋得她浑身不自在。
“我和雪儿留在这里。”沈婉清轻声道,她拿起分到的定额水壶,小心地倒出一点水沾湿毛巾,递给慕容雪,“雪儿需要静养,我也需要进一步熟悉Lv4能力的具体应用和消耗。而且,留在这里,或许能观察到一些日常巡逻和人员往来的规律。”慕容雪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微微颔首,她的脸色比昨天稍好一些,但依旧需要避免大量动用精神力。
周沐风站起身:“我去试试和外面的守卫‘聊聊天’。”他的目光扫过门外远处那两个如同雕塑般站岗的士兵,“了解一下这里的‘规矩’。”
计划已定,众人便分头行动。
周沐风推开房门,清晨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那两名负责看守的士兵立刻警觉地望过来,手不自觉地向腰间的枪套靠近了一步。他们的臂章图案是一把刺破乌云的利剑,这是星火基地常规守卫部队的标志。
“早上好。”周沐风脸上露出一个尽量显得平和的表情,走到距离他们约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表示没有威胁,又不会显得过于疏远,“初来乍到,想问问咱们这c区,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规矩吗?比如哪些地方绝对不能去,或者什么时候必须回来报到?”他刻意用了“咱们”这个词,试图拉近一点距离。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士兵,军衔是上等兵,打量了一下周沐风,见他态度还算配合,紧绷的脸色稍缓,公事公办地回答:“规矩告示牌在区入口管理处贴着,自己去看。红色标记区域严禁靠近,包括所有军械库、能源站、指挥中心还有……地下深层管制区。每天下午5点前必须到管理处签到。其他没什么,别惹事就行。”
“地下深层管制区?”周沐风像是随口一问,“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很要紧。”
那名士兵脸色微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板起脸:“那不是你们该打听的地方!记住规矩就行!”
另一名更年轻的列兵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年长士兵用眼神制止了。
周沐风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再追问,转而笑道:“明白明白,绝对守规矩。对了,兄弟,这基地这么大,肯定有不少厉害人物吧?听说咱们星火基地能在这鬼世道站稳脚跟,全靠几位强大的异能者长官带队?”他试图将话题引向高层,尤其是异能者军官。
年长士兵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异能者大人物的确是有,但也不是谁都……”他话没说完,突然停下来,警惕地看了一眼周沐风,生硬地转开话题,“做好你们自己的事,等着分配任务就行,打听那么多干嘛!”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士兵从路口经过。他们的臂章图案与看守士兵略有不同,利剑下方多了一道缠绕的锁链。这队士兵眼神更加冷厉,扫过周沐风和两名看守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味道,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了过去。
两名看守士兵在那队人经过时,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目光微垂,直到对方走远才微微放松。
周沐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以及那年长士兵在对方离开后,嘴角极其细微地撇了一下,那绝非尊敬,更像是一种敢怒不敢言的厌恶。
“他们是……”周沐风故作好奇。
“内务安全部队的人。”年轻列兵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惹不起……”
“闭嘴!”年长士兵低声呵斥,然后狠狠瞪了周沐风一眼,“回你的房间去!没事别在外面晃荡!”
周沐风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点点头,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他的脸色沉静下来。刚才短暂的交流,信息量却不小。内务安全部队显然权势很大,且不得人心。而关于“异能者长官”的话题,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敏感的禁区。
与此同时,交易市场那边。
星火基地的交易市场位于c区边缘一个巨大的穹顶仓库内,人声鼎沸,气味混杂。这里与其说是市场,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以物易物集散地。摊位杂乱无章,售卖的东西从变异兽的肉干、粗糙打磨的武器零件、半瓶干净的饮用水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废弃电子元件,应有尽有。人们大多面色蜡黄,衣着破旧,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和警惕。
朱莉娜和苏清瑶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两个容貌出色、衣着相对干净整洁(得益于潘妮的存储)的年轻女性,在这种地方显得格外突兀。尤其是苏清瑶,即使刻意收敛,那股属于强大火系异能者的灼热气息依旧让周围一些感知敏锐的人下意识地避开。
朱莉娜目标明确,她拉着苏清瑶在一个售卖各种废弃金属零件和线路板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独眼的老头,手指粗糙,正埋头用简陋的工具打磨着一个齿轮。
“老板,这个怎么换?”朱莉娜拿起一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旧版军用通讯器耳机,低声问道。
独眼老头抬了下眼皮,浑浊的眼睛扫过两人,沙哑道:“三块标准压缩饼干,或者等值的干净水。”
朱莉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似随意地摆弄着那个耳机,话锋一转:“老板,听说咱们星火基地以前有位很厉害的女长官,叫欧阳明月?好像是金属系的?她还在基地吗?我们以前听说过她的事迹,很佩服。”
老头打磨齿轮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警惕。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几乎如同耳语:“你们是新来的?打听她干什么?不想惹麻烦就赶紧忘了这个名字!”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让朱莉娜和苏清瑶心中同时一凛。
“怎么了?我们只是听说她很厉害,击退过很多次尸潮……”苏清瑶忍不住插嘴,装作一副崇拜强者的样子。
“厉害?哼……”老头冷笑一声,声音更低,几乎微不可闻,“再厉害有什么用?得罪了上面的大人物,还不是说倒就倒!现在……哼,怕是没好果子吃喽。”
“倒了?”朱莉娜追问,“为什么?她不是战斗英雄吗?”
“英雄?”老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上面说她‘通敌’!勾结外面的势力,甚至可能和那些该死的丧尸有联系!简直是放屁!”他似乎情绪有些激动,但立刻意识到失言,猛地收声,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不买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记住,别再打听她的事了!”
通敌?勾结外部势力甚至丧尸?这个指控如同重磅炸弹,在朱莉娜和苏清瑶心中掀起巨浪。她们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知道不能再问下去,否则真会惹来麻烦。朱莉娜放下耳机,拉着苏清瑶迅速离开摊位,混入人流之中。
她们又尝试着去了几个摊位,旁敲侧击地打听,但一旦提及“欧阳明月”或“高层变动”,那些摊主要么讳莫如深,立刻赶人,要么就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恐惧的气氛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市场。
直到她们在一个角落里的简陋小吃摊(卖的是某种糊状的变异植物根茎汤)坐下,假装休息时,才从旁边几个看起来像是退伍老兵(穿着旧军服,但没有任何标识)的低声交谈中,听到了更多碎片化的信息。
“……简直是卸磨杀驴!欧阳队长带着我们出生入死的时候,那帮家伙还在办公室里勾心斗角呢!”
“小声点!你想被内务那帮狗腿子抓去‘谈话’吗?”
“妈的!老子憋屈!‘通敌’?她要是通敌,上次‘铁砧行动’我们会死那么多兄弟?明明是她带人拼死断后才……”
“听说她的旧部都被清洗得差不多了,不是被调去外围哨所等死,就是被安个罪名关起来了……”
“审判?我看就是走个过场!那些人怎么可能让她活着……”
“……可惜了,多好的长官啊,能力强,又护着弟兄们……”
“……据说是因为她反对那个‘熔炉计划’,挡了某些人的路……”
“……还有她那个SSS级异能,多少人眼红……”
断断续续的交谈,充满了愤怒、无奈和恐惧。朱莉娜迅速在脑中整合着信息:欧阳明月,原侦察局小队长,战斗英雄,因反对某项“熔炉计划”及可能因SSS级异能遭人觊觎,被诬陷“通敌”,已被革职囚禁, awaiting trial(军事审判),其旧部遭清洗边缘化。内务安全部队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信息收集得出乎意料地顺利,但也沉重无比。她们不敢久留,迅速离开了交易市场。
回到营房时,周沐风也从看守士兵那里得到了类似的模糊信息和感受到了那种压抑的氛围。当朱莉娜将她整合后的情报低声说出时,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通敌……囚禁……审判……”慕容雪轻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眉头紧锁,“这罪名太严重了。如果属实,我们接触她会极其危险。但如果她是被诬陷的……”
“从那些老兵的反应看,诬陷的可能性极高。”朱莉娜冷静分析,“而且,她反对的那个‘熔炉计划’,很可能是关键。”
苏清瑶气得脸颊发红:“那些人太坏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英雄!”
沈婉清眼中流露出怜悯和担忧:“那我们该怎么办?还要想办法接触她吗?这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风险?”
周沐风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寻找欧阳明月是既定的目标,但眼前的局面比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危险。星火基地的内部斗争水深无比,他们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接触肯定要接触。”周沐风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但不能盲目。我们需要更确切的情报,关于她被关押的具体位置、看守力量、以及……那些依旧忠于她、或者至少同情她的人。或许,我们可以从那些被边缘化的旧部入手。”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同时,我们要加快提升自己。在这里,实力才是最大的话语权。”他意识沉入系统界面,那庞大的阳光数字给了他无穷的底气。或许,是时候考虑下一步的强化了。
星火基地的分裂与黑暗,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正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而欧阳明月,就是那张网中心最引人注目,却也最危险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