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胸口发闷。那本由雷昊军士长用忠诚和绝望换来的布防手册,摊开在临时拼凑的桌面上,每一页手绘的线条、每一个标注的字符,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刻刀,勾勒出地下那座名为“沉默铁狱”的钢铁魔窟的狰狞轮廓,以及其中正在发生的、令人发指的罪行。
慕容雪的指尖白皙而纤细,此刻却像是最精密的探针,缓缓划过手册上关于“3号禁闭室”及其半米厚特种合金墙壁的标注。她的眉头紧锁,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数据流在飞速闪烁、碰撞、演算。长时间的推演让她本就未完全恢复的脸色显得更加透明,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沈婉清悄然将【圣愈领域】的光晕更加集中地笼罩在她身上。
“物理硬闯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五,”慕容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精神过度消耗后的微哑,却依旧清晰冷静,“即便动用我们目前最强的单体攻击手段——比如清瑶的全力爆发或者沐风你新掌握的闪电芦苇的高频穿刺——或许能击穿合金壁,但产生的能量震荡和巨大声响,绝对会瞬间触发整个地下三层的最高级别警报。张狂的小队不是摆设,内务部的支援会在三分钟内饱和式抵达。我们会被彻底困死在里面。”
她的手指点向换班时间表:“唯一的、理论上存在的窗口,就是换班时那短暂的三分钟交接期,尤其是雷昊标注的、东侧那个老旧监控探头重启的15秒盲区。但这要求我们的行动必须像手术刀一样精准,潜入、控制、破门、救人、撤离……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丝毫差错,且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任何意外,哪怕多出一秒,都会导致全线崩溃。”
苏清瑶的呼吸粗重,炽热的火系能量在她周身微微荡漾,让附近的空气都产生了扭曲。她死死盯着手册上张狂及其小队成员的能力分析图,特别是那个被重点圈出的“听觉强化者”,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熔岩:“这个耳朵比狗还灵的杂碎!必须第一个弄死他!不然我们就算变成蚊子飞进去也会被他听见!”
周沐风沉默地站在桌边,身形如山岳般沉凝。他的目光并没有局限于战术细节,而是久久停留在手册最后几页——那些关于“白袍人”活动频率、内务部高层陪同、以及伴随的“高压电嗡鸣”和“金属撕裂声”的零星记录上。这些破碎的信息像是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与他脑海中另一个阴魂不散的名字逐渐重合。沈婉清之前捕捉到的“金属化变异”线索,更是如同最后一块拼图,让他心中的不祥预感攀升到了顶点。
“你们有没有觉得,”周沐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地壳深处的摩擦,带着一种几乎要凝结空气的寒意,“这些藏在白袍下面的老鼠,他们的行事风格,那种对生命极端的漠视,还有他们痴迷的方向……非常、非常的熟悉?”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焦虑的、愤怒的、疲惫的——都猛地转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异常沉默的朱莉娜。
她并没有参与战术讨论,而是独自坐在角落的硬板床上,膝上摊开着那本手册中关于白袍人记录的部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些令人不安的词汇上缓缓移动,眼神专注得可怕,那不是战士面对敌人的锐利,而是科学家在解剖台上面对某种极端危险、前所未见的变异体时的、那种混合着极度冷静、深入骨髓的探究欲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愤怒的神情。
听到周沐风的话,朱莉娜缓缓抬起头。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框,这个动作让她显得更加冷静乃至冷酷。
“不是觉得熟悉,”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容置疑的断然,“是基本可以锁定。高频能量应用于生物体改造、诱导或利用金属性异变、对所谓‘生命升华’和‘永恒存在’的病态执着、还有那种隐藏在宗教般神圣伪装下的、彻头彻尾反人类的实验伦理……所有这些特征叠加在一起,在这个末日世界里,除了那个阴魂不散的‘永生教团’,我想不出第二个具备如此完整‘名片’的组织。”
“永生教团!”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判决的丧钟,在狭小压抑的营房内轰然敲响,沉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上,证实了那盘旋已久的最黑暗的猜想。
“又是他们!这群该被千刀万剐的怪物!”苏清瑶的怒火瞬间被彻底点燃,赤红的火焰虚影甚至在她身后一闪而逝,房间温度骤升,“清月姐的仇还没报!他们竟然又敢出现!还敢碰明月姐!我非要烧光他们那些恶心的白袍!”
慕容雪的脸色瞬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愤怒和由此引发的精神震荡。她猛地捂住额头,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沈婉清立刻加大光愈能量的输出。“莉娜……你确定吗?如果真是教团深度介入……他们掌握的那些禁忌技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那是对超越常理危险的深切认知。
周沐风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刺骨,强行压下胸腔中翻腾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更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和清晰的判断。
“莉娜,”他的目光如炬,牢牢锁定朱莉娜,“继续分析。把你想到的所有可能性都说出来。教团和基地里陷害明月的那一派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勾结关系?他们不惜付出如此代价、冒身败名裂的风险,也要得到欧阳明月,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反过来,教团又能给这些叛军提供什么,才能让他们如此心甘情愿地交出一位SSS级英雄,甚至可能赌上整个基地的未来?”
朱莉娜似乎就等着这个问题。她将手册轻轻合上,站起身,走到桌边,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眼神锐利如手术刀。
“好,那我们就像分解病毒样本一样,把这件事拆开来看。”她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首先,是教团的‘需求端’,也就是他们的核心目标。”
“永生教团的核心目标,从未改变,也从未掩饰——那就是打破生命固有的界限,实现他们所谓的‘永生’或‘进化’。他们的所有研究,无论包装得多么华丽,其本质都是极端非人道的活体实验。而这些实验,需要大量特殊的、高质量的‘样本’。普通幸存者甚至是低阶觉醒者,或许只能作为基础耗材;而像欧阳明月这样——SSS级评级、金属系本源、对能量和金属有着超凡亲和性与控制力、肉身强度也必然极高的顶尖觉醒者——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传说级的、可遇不可求的‘完美实验材料’。”
她的话语没有任何夸张,却让听者感到毛骨悚然。
“我高度怀疑,‘熔炉计划’这个名称,根本就是教团提出的概念。这个‘熔炉’,要熔炼的不是钢铁,而是欧阳明月这个人!目的可能是为了提取她那庞大而纯粹的金属性能量本源;或者更可怕的是,将她的身体本身当成‘矿胚’,通过某种极端技术进行‘精炼’和‘改造’,试图将她变成某种更‘完美’的、受他们控制的‘兵器’;甚至可能是想将她的意识剥离,把她的身体制作成承载某个‘高级存在’的‘容器’!”
每一种可能性都比前一种更加黑暗,更加令人发指。营房内一片死寂,连苏清瑶的怒火似乎都被这恐怖的推测冻结了。
“其次,是交易的‘供给端’,也就是叛军一派(我们暂且将内务部及其幕后操控者称为叛军)的‘动机’和‘收益’。”朱莉娜继续她的分析,逻辑缜密,条理清晰。
“叛军通过陷害欧阳明月,已经初步掌握了权力。他们还需要什么?常规的资源?星火基地本身并不匮乏。那么,是什么让他们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教团这种人类公敌合作,甚至交出欧阳明月这样的战略性资产?”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我认为,教团能提供的,恰恰是叛军最渴望、而通过正常途径难以快速获得的——‘绝对的力量’和‘颠覆性的技术’。”
“ ‘绝对的力量’?”苏清瑶下意识地重复。
“一种能够碾压一切内部反对声音、震慑所有外部威胁、彻底巩固他们独裁统治的‘暴力保证’。”朱莉娜解释道,“教团很可能向叛军展示并承诺提供某种远超当前科技水平的武器系统——比如能量武器、生物武器,或者……直接对叛军核心人物进行‘力量赐予’。”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手册上,“雷昊不是提到,张狂的防御(‘乌龟壳’)变得‘更硬了’吗?这或许不仅仅是资源堆积的结果,极有可能是教团利用他们那套邪恶技术,对张狂进行了某种短期内容易见效、但后患无穷的‘身体强化改造’。叛军中的高层,可能或多或少都接受了类似的‘好处’,这既能快速提升他们的个人实力,也是一种投名状。”
“至于‘颠覆性的技术’,”朱莉娜看向沈婉清,“婉清姐之前捕捉到的‘金属化变异’线索,很可能就是关键。教团可能向叛军展示了某种将人体与机械、武器、装甲进行高强度融合,或者大规模、快速制造听话的‘强化战士’、‘异能士兵’的禁忌技术。这种技术诱惑力极大,足以让叛军无视其伦理代价。他们或许梦想着打造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无敌军团。而作为交换,叛军需要向教团开放基地的部分资源,并提供最重要的——‘实验场地’和‘实验体’。欧阳明月,既是这项技术最顶级的‘验证目标’,也可能只是他们庞大而邪恶计划的‘开端’。”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如果叛军真的打算利用教团的技术,将基地的士兵甚至平民改造为战争机器,那将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最后,很可能还存在一项肮脏的‘人口交易’。”朱莉娜的声音降至冰点,“教团的实验,无论高端低端,永远需要海量的‘消耗品’。除了顶尖的异能者,他们更需要数以千计万计的‘基础实验体’。星火基地控制着大量普通幸存者和低阶觉醒者……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在老兵雷昊他们这些‘旧时代’军人看来是需要保护的同胞,但在叛军和教团眼中,或许只是可以明码标价的‘资源’和‘燃料’。叛军很可能默许,甚至主动协助教团,‘筛选’和‘输送’那些他们认为‘没有价值’或‘不听话’的人口,用于教团那些惨绝人寰的基础实验。”
用自己本该保护的人民,去换取武力和技术?这已经超越了权力的贪婪,而是彻底坠入了反人类的深渊!
营房内落针可闻,只有众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朱莉娜的分析像一套精密而冰冷的手术器械,一层层、一丝不苟地解剖开了星火基地那坚固军事外壳下,正在疯狂滋生蔓延的、无比黑暗腐臭的毒瘤。这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派系倾轧,而是与人类之敌的深度勾结,是为了满足极少数人的权欲而不惜出卖灵魂、毁灭未来的末日狂欢。
“所以,”周沐风缓缓总结,他的声音像是被万载寒冰淬炼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和刺骨的杀意,“我们现在的敌人,已经不仅仅是基地内部的叛徒和看守张狂,更包括了深不可测、技术诡异的永生教团。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不仅仅是一次救援,更可能是一场……旨在粉碎一场正在酝酿中的、针对无数生命的巨大阴谋的战争。”
压力的等级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他们原本计划的是一次高风险高难度的特种潜入营救,现在却可能骤然升级为一场与内外强敌的、力量对比悬殊的正面冲突!
“但危机中也往往藏着转机,”慕容雪强忍着精神上的剧烈不适和愤怒,努力寻找着每一丝可能的光亮,“叛军与教团之间,这种基于互相利用的合作,绝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他们彼此之间必然存在着猜忌、提防和利益分配上的矛盾。教团的活动需要叛军提供庇护、资源和通道;而叛军既渴望教团的技术,又必然忌惮教团的危险性和不可控性。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可供利用的间隙,甚至……挑起他们的内斗。”
“没错。”朱莉娜点头认可,她的思维总是带着一种冰冷的进攻性,“教团的车队能够频繁进入基地核心区域,必然有固定的路线、时间和内部接应流程。他们的实验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反复尝试和调整。这增加了风险,但也给了我们机会。如果我们能精准掌握他们下一次进入的时机,或许可以在关键节点上制造混乱,比如……瘫痪他们的交通工具,切断他们的通讯,甚至……让一些危险的‘实验意外’看上去像是叛军的失误。”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危险的算计光芒,似乎在谋划着如何将致命的病毒注入敌人看似坚固的联盟体内。
线索变得更加清晰,庞大的阴谋网络逐渐浮现,但也带来了更多未知和极致的危险。永生教团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原本就困难重重的救援行动,充满了更多令人窒息的变数。
周沐风闭上双眼,意识再次沉入那浩瀚的系统界面。庞大到令人心安的阳光余额散发着温暖而磅礴的能量波动,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但他深知,面对即将到来的、可能远超最初预想的复杂局面和强大敌人,现有的力量或许仍不足以撕开这重重的黑幕。
他需要更强。需要一种能够摧枯拉朽、斩断一切阴谋枷锁、照亮最深黑暗的……绝对力量。
他的目光,投向了意识空间中那唯一还空置的植物卡槽,以及那几张已经达到4阶巅峰、渴望突破极限、绽放出毁灭性华彩的核心战斗植物卡片。
教团的阴影已然狰狞浮现,那么,是时候唤醒那足以焚尽一切邪恶的烈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