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光眼睛骤亮,激动地一拍大腿:“姑爷这话说得通透!在理!秀成啊,你待会儿就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行情咋样。要是真能行,哪怕把这家当全搭进去,我也认了!只要能出去一个,往后家里人也有个依靠,你出去了,可得把你娘、你娘子还有你妹子照顾好了,别辜负咱家的期望。”
杨秀成满脸茫然,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爹,那您咋办?我咋能撇下您自个儿走呢?”
杨天光神情落寞,缓缓摇了摇头,抬手轻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折腾啥?这出城的机会渺茫,能走一个是一个吧,别管我了,你们平平安安的,我也就踏实了。”
刘庆见气氛有些凝重,适时插话道:“伯父,您几位再仔细商量商量,只是这事儿得抓紧,刻不容缓呐。据我所知,城里这几日已经开始饿死人了,粮仓却空空如也,一粒粮食都挤不出来,情况危急万分。我还得跟着兄弟们去巡城,就不多打搅您了。” 说着,便拱手作别。
杨天光却猛地站直身子,平日里少有的郑重其事,双手抱拳,冲着刘庆深深作了一揖,那腰弯得极低,声音微微颤抖:“姑爷啊,您这份恩情,咱杨家祖孙三代都铭记于心,永世难忘!往后但凡有用得着杨家的地方,您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庆见状,慌得连忙上前搀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道:“伯父,您这…… 这可折煞小侄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杨天光直起身,目光温和地看着刘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刘庆啊,我思量着,若是你也觉得妥当,不如现在就让秀姑去你家吧。这节骨眼上,也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了,她去了你家,往后方便照应着你娘,万一城开了,也能顺顺当当带你娘出城,免受些颠簸流离之苦,你觉得咋样?”
刘庆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嘴巴微张,半晌才磕磕巴巴回道:“这,这…… 这似乎不合礼数吧?哪有没过门的媳妇就住进夫家的道理,传出去怕惹人闲话。”
杨天光洒脱一笑,摆了摆手:“哎呀,都啥时候了,还死守着那些老规矩干啥?这乱世一来,啥礼数教条都得往后稍一稍。早在前两次围城,我就该看透这些,可还是执念太重,差点误了大事。如今不能再糊涂咯!”
刘庆下意识地偷偷瞥了眼秀姑,只见她早已满脸红晕,仿若春日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羞涩与期许,正痴痴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恨不得替刘庆立马应承下来。
刘庆见此情形,心一横,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将秀姑带回去吧。只是委屈秀姑了,这简陋的家,怕是比不上杨家舒适。”
杨天光笑着看向秀姑,目光慈爱:“闺女啊,爹对不住你,没能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连个八抬大轿都没有,让你受委屈咯。”
秀姑羞得满脸通红,忙不迭地摆手,急声道:“爹,您说啥呢!只要是庆郎,啥都好,我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众人瞧着她这副娇羞又急切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屋内那压抑沉闷的气氛瞬间消散了几分。
杨天光笑着转头对刘庆说道:“刘庆啊,你先去忙正事吧,别耽误了衙门的差使。我一会儿就让秀成把秀姑的衣物细软收拾收拾,送她过去,你放心。”
刘庆再次郑重其事地拱手,向杨天光及杨家众人一一作别,礼数周全,态度诚恳。而后,他挺直腰杆,大步流星地迈出杨家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门外,丁三一行人正候着,见他出来,纷纷围拢过来。
此时正值午后,日光无力地洒在街巷之上,乱世的阴霾却依旧浓重。街边的房屋破败,门板歪斜,偶有几缕炊烟也显得虚弱飘摇,刘庆与丁三等人一道融入这满是疮痍的街道,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莫名地有些沉重。
丁三跟在刘庆身旁,走着走着,忽然留意到刘庆嘴角不时微微上扬,眉眼间笑意盈盈,丁三满心好奇,忍不住凑上前,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刘庆,咧嘴笑道:“庆哥儿,瞧你这一路上美滋滋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是不是碰上啥大喜事啦?快跟兄弟们分享分享,让咱也跟着乐呵乐呵。”
刘庆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拉回神思,脚步顿了顿,抬眼望向丁三,又扫视一圈周围这些熟悉的弟兄们,心中琢磨着,大家既是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又同在一个衙门当差,早晚会知晓此事,便也没了隐瞒的必要。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带着几分腼腆说道:“嗐,确实是桩好事。杨伯父松口了,同意让秀姑到我家去,往后便能相互有个照应。”
丁三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满脸尽是惊愕之色,那模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高声嚷道:“啊?真的假的!杨老板这回可真够爽快的,这兵荒马乱的当口,居然就这么把秀姑送过来啦?也不办个啥仪式啥的?哪怕简单摆两桌,请请亲友也好哇,这就直接让姑娘过门了?”
刘庆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褪去,换上一抹苦涩,目光幽幽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你瞧瞧这城里如今是个啥光景,家家缺粮,饿殍遍地,人心惶惶。衙门里整日为守城、筹粮忙得焦头烂额,百姓们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哪还有闲心、余力去操办那些繁文缛节啊?能保住命,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就谢天谢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