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顿觉头皮发麻,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双眼如鹰隼般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你可知你在何处?我只需喊一声,你就走不了吧?”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既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愤怒,右手不自觉地悄悄摸向腰间悬挂的宝剑剑柄。
那人却仿若未闻,丝毫没有惧意,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镇定自若地回应道:“还请大人一叙。” 说着,他伸出手指,轻轻指向路边一个毫不起眼的茶摊,那姿态就好像是在邀请一位老友去闲聊一般。
刘庆抬眼瞟了瞟近在咫尺的城门,以及城门下的士卒,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许。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刘大人,莫非你还害怕我对你不利?” 那笑容里透着几分戏谑,几分挑衅。
刘庆眉头紧蹙,心中暗自权衡利弊,犹豫片刻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他倒要看看,这个神秘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茶摊生意很差,就没人喝茶,想必是大乱之后,无人再有闲心来花钱来喝口水吧,两人并肩走到茶摊前,缓缓坐下。那人招呼茶摊老板:“来,上一壶好茶。” 说着,从怀里掏出十个钢板,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一会儿,老板便端上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两个粗糙的茶碗。那人自顾自地拿起茶壶,先给刘庆倒了一碗,又给自己满上,随后端起碗,轻轻吹了吹浮沫,小啜一口,惬意地眯起眼睛,赞叹道:“刘大人,见你大汗淋漓的,喝杯茶吧。”
刘庆却仿若未闻,眼神警惕地瞟了眼茶摊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子,满脸皱纹,眼神浑浊,看起来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市井小民,似乎不像是与流贼有瓜葛的样子。他并未伸手去拿碗,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仿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端着碗,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放下碗,看着刘庆,缓缓说道:“大人,你不会想知道的。”
刘庆见状,眉头拧得更紧,冷哼一声,嘲讽道:“你要我和你谈谈,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谈什么?”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笑声在寂静的茶摊周围回荡,惊得树上的几只小鸟扑棱棱飞走。笑罢,他看着刘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就义军中一无名小卒罢了。”
刘庆却根本不信,双眼紧紧盯着他,目光如炬:“你非无名小卒吧?”
那人笑容一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坐直身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大人,看不出来,你不光有谋略,也懂识人啊。我,闯王之军师,宋献策。”
他特意加重了 “闯王之军师” 几个字的语气,似是想以此震慑刘庆。见刘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不禁有些不服气,反问道:“我知大人智略过人,我等军师在大人眼中不够看吧。”
刘庆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带着那丝嘲讽,冷冷说道:“我非此意思,你一术士为何要助纣为虐,祸乱天下?”
在刘庆看来,这些所谓的义军,打着各种旗号,实则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陷入更深的战乱泥沼,百姓苦不堪言。
宋献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他凝视着刘庆,缓缓说道:“大人,莫非还以为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这天下如今是何样子了,大人应该也很清楚吧?既然朱家人坐不了这天下,那何不换人来坐。”
谁人能想到,在这看似普通的茶摊之中,竟会冒出如此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之言。周围路过的几个行人,偶尔听到只言片语,吓得脸色惨白,加快脚步匆匆离去,生怕惹祸上身。
刘庆闻言,哂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你们是为江山而来?”
宋献策一脸疑惑,似乎对刘庆的反应感到十分不解,反问道:“谁不为江山而去。”
从古至今,天下纷争,各方势力角逐,不都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掌控江山社稷吗?
刘庆冷冷一笑,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宋献策:“你们和朱家有何区别,甚至还不如朱家。”
这些年大明王朝固然问题重重,但朱家也曾努力过,试图挽救危局,可这些流贼呢,一路烧杀劫掠,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又何曾真正为百姓谋过福祉。
宋献策凝视着他,面上的表情仿若凝固了一般,许久,才缓缓开口:“大人,何出此言?” 他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也好奇刘庆为何会如此评价。
“若你说是为了天下百姓,这天下的苍生,我倒也佩服你们,而你们就为了北京城里的那把椅子,说真的,我是真看不起你们。” 刘庆也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地说道,“而你们的本质,我也看清楚了的,你们口头上一套,而实际做的又是一套,以往东奔西走,搅乱本已薄弱的国力,现今拿下中原数地,就想要江山了,你们就不怕你们坐不下来吗?”
宋献策却很奇怪地没有反驳,他微微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像是认同了刘庆的部分观点:“大人,我们也是因天下百姓苦于这朱家王朝久矣,你看看这如今各地灾情,多少百姓食不裹腹,而朝庭的税收却依旧不减反增,我们虽为江山而去,但也是在救民于水火。”
刘庆胸膛剧烈起伏,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都跟着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他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宋献策,声音因愤怒而变得高亢尖锐:“你们所谓救民于水火就是三围开封?你们可知道开封城里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你们口口声声说有大义,可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让那些妇孺袒胸露乳在城池下叫骂,你们把她们的尊严置于何地?她们日后还怎么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