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石麒神色冷峻,开口道:“你且将接手团练,直至归来这期间的诸事,细细述来,莫要有丝毫隐瞒。”
刘庆吃力地转动了一下被枷锁束缚得僵硬的脖子,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目前也只得信他一回了,而后说道:“大人,我这一路的经历与所为,已然全都写了下来。恕下官无礼,双手被缚,不能亲自呈上,还请大人派人在我身上取来。”
徐石麒微微一愣,旋即挥手指向一旁的皂卒,沉声道:“你去取来,呈于本官一看。” 那皂卒得令,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刘庆身上取出那卷文书,恭恭敬敬地呈到徐石麒面前。
徐石麒接过文书,缓缓展开,细细地研读起来。他的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轻轻点头,神色随着阅读的深入而不断变化。王汉坐在一旁,心中痒痒,极想看看那文书内容,可又碍于面子,只能阴沉着脸,正襟危坐,心中却如猫抓一般难受。
徐石麒细细读完后,心中暗自感叹:“此子果真是有些才能,能将两万降贼操纵于鼓掌之间,着实不易。只是人心难测……”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赞赏,又似是担忧。
他看罢,将文书递向王汉,说道:“王大人,你也看看吧。” 王汉忙伸手接过,眼睛急切地扫过文书,越看脸色越发阴沉。不待看完,他猛地一拍案桌,怒声喝道:“一派胡言,全是你狡辩之言!”
刘庆冷笑一声,眼中带着一丝嘲讽,说道:“王大人先入为主,自然是看什么都觉得是假的。但公道自在人心,王大人,你若身处我当时的境地,又会如何处置?”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充满了质问的意味,直直地盯着王汉,毫不畏惧。
王汉被刘庆的话噎得一滞,随即向徐石麒拱手,问道:“徐大人,您意下如何?”
徐石麒心中暗自思量,这些事从不同角度看,说法各异。同一件事,在双方眼中都觉得自己没错。刘庆作为团练主官,他的做法自然有他的道理,可他最大的问题在于过于重视团练,而这团练本就被视作炮灰,何必如此认真对待呢?
这也是徐石麒心中的疑惑之处。但从各方面来看,刘庆能将这团练盘活,也绝非易事。他神色平静,淡淡地问王汉道:“王大人,这些本官已知晓,唯有那钱粮数目有些不对,这,你可查过?”
王汉心中一紧,他本就心存私心,只说刘庆取得二十余万的钱粮,此时硬着头皮道:“此事,我未曾细查,是下面人报上来的。”
徐石麒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王大人,此事可不小啊,若真有百万巨资变成数十万,这其中的差别可就巨大了。” 他的声音虽轻,却如重锤一般,敲在王汉的心上。
王汉眼珠一转,忙道:“这确实需要派人去详查一番。” 他心里暗自叫苦,没想到这钱粮之事竟成了破绽。
不料就在此时,府衙之外,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士卒慌慌张张地冲进公堂之上,高声喊道:“报~~~~~~”
王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顿时怒道:“何事如此匆忙?不见此处正在堂审吗?” 他的脸上满是不悦,对这贸然闯入的士卒十分恼火。
那士卒忙单膝跪地,急切地说道:“大人,虞城有变,那流贼刘宗敏率五万大军围攻虞城,苏巡按率军抵抗不敌,已四散溃退。” 此言一出,堂中瞬间哄然,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惊慌。他们也曾猜测刘宗敏是否会攻打虞城,可论证的结果是虞城即便被围,也可渡河去往山东,应无大碍。可不想才半月有余,局势竟急转直下,变得如此糟糕。
王汉脸色大变,忙问道:“那苏巡按呢?他现在何处?”
士卒回道:“苏巡依计欲渡河前往山东,可不料河边竟有流贼的伏兵,现在他也下落不明了。”
王汉听后,心中一沉,忙拱手对徐石麒道:“徐大人,我此番需即刻处理这虞城之事,这刘庆之案,可否暂且缓一缓?” 此刻虞城的危机让他无暇顾及刘庆的案子。
徐石麒摆摆手,神色平静地说道:“王大人,自然是以军国大事为先,这刘庆之事,我先了解到此处,后续再议。” 他的声音沉稳,神色淡定,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影响。
王汉匆匆地带着人前往兵营,此刻他急需府军陈永福等人的判断与建议。虞城大败,他最担心的是归德重新落入流贼之手后,稍加整顿,流贼恐怕又会来攻打开封。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脚步匆忙,神色凝重。
徐石麒见堂中此时只剩下两名皂卒,便转头对刘庆道:“你可曾想到过会出现如此变故?”
刘庆一脸疑惑,实在不解他所指何事,诚实地说道:“确实不知大人所言何事。”
徐石麒见刘庆一脸诚恳,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消散,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缓缓从袖中拿出高名衡的墨宝。
“此墨宝为高侍郎所书,其中饱含着他对你的关切之情。” 徐石麒的声音柔和,带着几分感慨,“我此来也思量许久,若你真是大奸大恶之人,我断不会将这墨宝拿给你。然而,读了你所写的陈述,虽与奏折上所言大相径庭,但究其根本,不过是行事思路不同罢了。说你拥兵自重亦可,说你军在外令有所不受也未尝不可,这不过是见仁见智之说。” 他微微停顿,目光落在刘庆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虽我见你之后,心中已有判断,但王大人身为河南巡抚,朝廷也不能全然不顾他的意见。” 徐石麒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或许你仍旧暂时难以脱身。”
刘庆听着徐石麒的话,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在说谎,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