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封听了父亲的话,心中虽仍有不甘,却脸上露出一丝讪笑,说道:“父亲,我这不也是考虑到她毕竟是皇室血脉吗?纵然血脉已经淡薄,但终究还是朱家人。如今陛下喜怒无常,心思难测,万一他得知我对朱芷蘅用强,心生不满,恐怕会对我们周家不利啊。”
周延儒停下脚步,再次冷哼一声,说道:“人伦之道,乃人之常情,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能免俗。况且,这门婚事本就是陛下亲自赐下的,难道他会希望我周家娶个只能供着,不能亲近的摆设?你只管大胆去做,若有什么事,为父自会为你担着。”
周奕封听了父亲的话,心中豁然开朗,连忙点头道:“父亲,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她。”
周延儒内心十分清楚,自己能登上内阁首辅这一高位,背后靠的是银钱开道,又刻意亲近东林党人,才得以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中脱颖而出,稳居朝堂之首。
当然,崇祯皇帝的器重亦是关键因素。只是,他深知这大明朝如今虽已如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却偏偏有一位勤勉至极的皇帝。
崇祯事事亲力亲为,处处留心在意,自己若有一日失了圣心,那往后的日子,恐怕是凶多吉少,难以善终。
再看自己的儿子周奕封,周延儒不禁暗自摇头,满心无奈。这孩子实在难称大才,行事轻浮,难当重任。
每每想到此处,周延儒心中便涌起一阵忧虑,不得不为自己谋划后路。此前,他向崇祯帝请旨赐婚,本想着能与皇家结亲,为周家再添助力,稳固地位。
却未曾料到,崇祯帝对亲生女儿甚是不舍,最终将周王府中一位血脉已然淡薄的女子朱芷蘅赐婚于周奕封。
虽说朱芷蘅血脉已远,但好歹也是朱家之人,周延儒无奈之下,也只得认了这门亲事。可如今,这朱芷蘅竟抗婚不从,执意要带发修行,一心向佛,这着实让周延儒恼羞成怒,心中憋闷不已。
与此同时,清军在山东一带肆意烧杀抢掠,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惨状令人发指。周延儒瞧在眼里,心中泛起了别样的心思,竟动了亲往前线的念头。
尤其是刘庆在河南连番立下赫赫战功,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八品县丞,短短时间内便一路高升,直至成为三品游击将军,这般青云直上的势头,令周延儒警觉不已。他深知,如今这动荡的朝堂,若无战功傍身,实难站稳脚跟。
然而,周延儒心中也明白,自己并无行军打仗的军事才能,贸然前往前线,极有可能一败涂地。
他暗自思忖,唯有等待时机,待到清军疲惫松懈之时,再精心谋划,而后出兵,期望能借此一战功成,让自己在朝堂的地位更加稳固,无人可撼。
在他打算奔赴山东之前,心中始终有一事牵挂不下,那便是儿子周奕封的婚事。他满心期望能在自己离开之前,将这桩婚事办了。如此一来,他方能了却后顾之忧,安心奔赴前线,全力谋划仕途。
在后院那处静谧幽深、鲜有人至的角落,一间厢房静静坐落。厢房周遭,花木繁茂,枝叶扶疏。微风轻拂,枝叶沙沙作响,相互摩挲,却丝毫未曾搅扰到室内的静谧氛围。
周奕封怀揣着别样心思,脚步轻缓地朝着厢房走去。他抬手,轻轻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吱呀” 一声,门轴转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刹那间,一股浓郁醇厚的香火气息裹挟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缭绕的烟雾升腾而起,仿若一道无形的屏障,欲将尘世的喧嚣纷扰全然隔绝在外。
屋内,朱芷蘅身着一袭素净淡雅的灰布尼姑装。那尼姑装剪裁质朴简约,却难掩她身姿的婀娜绰约。
她每有动作,宽大的衣袖便随之轻轻摆动,恰似风中摇曳的经幡,透着一股别样的空灵韵味。
她一头乌发未曾剃度,而是精心地束起,盘于脑后,几缕细碎的发丝俏皮地垂落在白皙如雪的脸颊旁,愈发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之态。
此刻,朱芷蘅正端庄地跪于一尊庄严慈悲的观音像下。那观音像通体莹润洁白,宛如羊脂美玉雕琢而成,质地细腻,触手生凉。
观音面庞圆润柔和,双目微阖,双眸仿若蕴含着无尽的悲悯,正静静地俯瞰着人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祥和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敬畏,又倍感安宁。其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檀香烟雾,愈发为这尊神像增添了几分神圣庄严、超凡脱俗之感。
朱芷蘅双手虔诚地合十,腕间一串色泽古朴、质地温润的佛珠,在她纤细如葱、洁白如玉的手指间缓缓转动。
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她心底默默的祈愿,那祈愿仿若有了实质,顺着指尖,丝丝缕缕地融入佛珠之中。
身旁,一尊木鱼静静摆放,岁月的痕迹在其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她手持木槌,木槌与木鱼碰撞,发出清脆悦耳、节奏分明的 “笃笃” 声,在这寂静幽谧、落针可闻的屋内悠悠回荡,宛如天籁梵音,声声叩问着人心深处的善念与慈悲。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喃喃诵读着佛经,声音轻柔婉转,却又坚定有力,仿若在与观音菩萨进行一场灵魂与灵魂的私密对话。
她的神情专注而虔诚,澄澈如秋水般的眼眸低垂,目光紧紧凝视着面前袅袅升腾的香烛青烟,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悄然隐去,此刻唯有她与这尊观音像,以及那永恒不变、熠熠生辉的信仰。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如细碎的金纱倾洒而入,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温暖的光晕,将她笼罩其中。她的身影在烟雾与光影的交织中若隐若现,恰似一位误入凡间的仙子,正虔诚地向佛寻求庇护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