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军!投石机继续放! 他抹掉脸上的泥土。数十架投石机同时转动绞盘,朝鲜义士们喊着号子将巨石吊至高处,麻绳摩擦发出吱呀哀鸣。
第一波石弹砸在城垛上,青砖碎块如暴雨般落下。英俄尔岱缩在女墙后,貂裘大氅被飞溅的碎石划破,露出里面绣着的蟒纹箭袖。他望着城外密如蚁群的投石机,忽然想起多尔衮出征前的狞笑:汉阳若失,你提头来见。 可此刻盛京的信使早已被刘庆伏兵截杀,他不知多尔衮正困于盛京的权力漩涡,再也派不出一兵一卒。
大人,红夷炮只剩三发炮弹了! 炮手的哭嚎被石弹落地的轰鸣吞没。英俄尔岱踹翻炮架,铜炮滚落在地,炮口喷出的青烟里,映出他煞白的脸。城头忽然传来骚动,亲卫们拖着个穿龙袍的老者踉跄上前,冕旒冠歪在一边,正是被软禁的朝鲜仁祖李倧。
把他绑到垛口去! 英俄尔岱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李倧的龙袍被箭镞划破,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中衣,他望着城外朝鲜义军的红布条,浑浊的老眼里忽然涌出泪水。刘庆在土坡后看见这一幕,他想起崇祯帝在平台召见时,曾指着《皇明祖训》说:朝鲜乃不征之国,当以礼待之。
侯爷,那是朝鲜国主! 杨清的铁鞭指向城头,鞭梢缠着的红布条被血浸透。
李倧!看看你的子民! 英俄尔岱揪住国王的白发,将他的脸按在女墙上,他们为了汉贼,连君父都不顾了! 李倧忽然挣脱束缚,嘶哑着嗓子用朝鲜语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这声呐喊穿透炮声,让城外义军的竹矛齐刷刷指向城头。
刘庆猛地站起身,此刻他看见朴大勇带着一队义士绕到城根,在箭雨中如灵猫般攀爬。城头的红夷炮再次轰鸣,却只打出半发哑弹,炮手被气浪掀飞滚下城楼。
就是现在! 刘庆的吼声与投石机的轰鸣重叠。最后一波石弹精准砸中城楼角楼,英俄尔岱的亲卫被埋在瓦砾下,他本人则挂在断裂的飞檐上,貂裘大氅被火舌舔着,像只垂死的困兽。
护城河水被炮石震得如沸粥翻涌,刘庆冲下土坡时,朝鲜义士的血正顺着云梯滴落,在冰面上砸出朵朵暗红梅花。城头清军的斩马刀劈断梯绳,惨叫声中,义士尸体如断线木偶般坠入护城河,激起的血水溅上他玄甲的护心镜。
侯爷!那是我父王! 李孝明的哭喊声被投石机的轰鸣吞没。她拽住刘庆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甲胄缝隙,绣着木槿花的裙摆扫过溅血的泥土,此刻城头那个被铁链锁住的身影,正被英俄尔岱的亲兵按在女墙上,冕旒冠歪在一边,露出霜白的后颈。
刘庆的火铳已抵住李孝明的咽喉,冰冷的枪管擦过她颈间那颗朱砂痣。他望着城头飞溅的脑浆 —— 又一名义士被滚木砸中头颅,脑浆混着碎骨溅在李倧的龙袍上,若非此时,永无破城之日。
求你! 李孝明突然跪倒,额头撞在他靴面,妾不能眼见父王受难!
城头传来英俄尔岱的狂笑,他用腰刀挑起李倧的白发,刀尖在国王喉间划出血珠:刘庆!看看你这忠于大明的国主!
停止攻击! 刘庆的吼声震落檐角冰棱。明军,朝鲜义士们握着竹矛的手同时僵住,望着土坡上那个放下武器的将军,眼中满是困惑。杨清望着李孝明膝头渗出的血。
英俄尔岱! 他举着滴血的手掌走向护城河岸,放了朝鲜国主,我保尔全身而退!
城头的清军兵丁面面相觑,英俄尔岱的腰刀在李倧颈间颤抖,忽然想起多尔衮临行前的密令:必要时,可杀李倧立威。
李孝明忽然起身,用朝鲜语向城头高喊:子民们听着!为我父王,开城门!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城头的仆从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取舍。
英俄尔岱怒吼道“尔等敢。”他提刀劈开身边的仆从军的头颅“给我守住。”
刘庆望着城头那团在风中晃荡的明黄身影。李倧的龙袍下摆浸透血水,冕旒冠歪斜着挂在发间,玉珠串随着身体摆动,砸在城墙砖面上发出细碎的哀鸣,像极了朝鲜宗庙祭祀时断裂的编磬。
放了李倧,保你全身而退!
英俄尔岱的狂笑从女墙后传来,肥胖的身影倚着红夷大炮,貂裘大氅下露出的鎏金刀柄正抵在李倧后心:刘贼想骗开城门?咱家可不是三岁小儿!
朝鲜义军的竹矛齐刷刷戳进泥土,矛尖绑着的红布条在风中狂舞,却无一人再敢架起云梯。
李孝明的哭声突然撕裂战场,她踉跄着扑向护城河岸。
国主! 数万朝鲜人同时跪地,额头磕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城头的牛皮绳发出吱呀呻吟,李倧被吊在三丈高的垛口下,白发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半只被血浸透的眼睛。
父王! 李孝明的尖叫让刘庆握火铳的手猛地一颤。他看见女人踉跄着冲向吊桥,却被杨清死死抱住,铁鞭缠在她腰间,像捆住一只垂死挣扎的白鹿。
红夷大炮的轰鸣突然炸响,实心弹丸擦着李倧的头皮飞过,在远处的稻田里砸出深坑。刘庆望着英俄尔岱扭曲的笑脸。
英俄尔岱! 他举着滴血的手掌走向吊桥,我以人格担保,放了国王,我军即刻北撤! 城头的清兵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松开了弓弦。
李孝明的哭嚎戛然而止,她挣脱杨清的束缚,一步步挪向吊桥:放了我父王!我给你们做奴!
哈哈哈哈! 英俄尔岱突然狂笑,猛地割断了吊绳。李倧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坠落,砸在吊桥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朝鲜义军同时发出悲嚎,数千人疯了般冲向城墙,竹矛如林,却被城头泼下的滚油烫得惨叫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