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卷着漫天的硝烟与碎肉,将城头残破的 “明” 字大旗吹得猎猎作响。周遇吉与陈永福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决然。
硝烟与血腥尚未散尽,周遇吉望着如蚁群般压境的大顺军,眼中闪过狠厉,他挥舞着染血的长刀,声嘶力竭地吼道:“准备火把,点火!” 嘶哑的声音裹挟着决绝,在城头炸响。
刹那间,明军士卒们强撑着残破身躯,将浸满火油的火把狠狠掷向城下。导火索嗤嗤燃烧的声响,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若隐若现,却似死神的倒计时。数万大顺军踩着满地狼藉,高举兵器,呐喊着 “杀进宁武关”,如汹涌浪潮般前赴后继地扑来。
“轰!” 一声巨响撕裂苍穹,宛如旱天惊雷。第一颗开花弹轰然炸开,铁壳迸裂的瞬间,无数锋利的弹片如死神的镰刀,呈扇形飞射而出。处于爆炸中心的士卒,瞬间被强大的气浪掀飞上天,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重重坠落在远处,砸起一片血雾;有的士卒肢体瞬间被撕扯分离,断臂残肢混着泥土石块漫天飞溅,场面惨不忍睹。
紧接着,连环爆炸声此起彼伏,如末日的丧钟接连敲响。大地剧烈震颤,仿佛被巨兽的利爪撕扯。那些靠近爆炸点的将士,七窍渗出鲜血,面色扭曲,在剧痛中痛苦挣扎,还未发出惨叫便已气绝身亡。受惊的军马嘶鸣着四处乱奔,将身边的士卒冲撞得东倒西歪,大顺军阵列顿时陷入混乱。
爆炸产生的浓烟如黑色巨蟒,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幸存的大顺军将士们双耳轰鸣,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
他们有的跪地呕吐,有的抱着头痛苦哀嚎,曾经整齐的军阵,此刻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残叶,彻底陷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城墙在大顺军的攻势下如风中残烛般震颤。
周遇吉扶着开裂的城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陈永福握着断刃的手掌也在微微发抖。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不见半点劫后余生的欣喜,唯有赴死的决绝在硝烟中翻涌。远处,大顺军如潮水般的呐喊声穿透夜色,十万之众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夜幕如墨,将宁武关笼罩其中。李自成却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迟迟不肯收兵,营中火把连成一片,宛如一条赤色巨蟒,将城池死死缠住。
城墙上的明军拖着疲惫的身躯,强撑着站岗,每一双眼睛都布满血丝,手中兵器也因连日激战而残缺不全。
突然,杨仪跌跌撞撞地冲上城头,作为一届书生,何时像今日这般提过刀,他浑身早已被鲜血浸透,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刀还在往下滴血。“大人,有流贼从缺口进来了!”
陈永福与周遇吉对视一眼,陈永福将腰间的酒葫芦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我去赶走他们!”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带着杨仪和数十亲卫,朝着缺口处狂奔而去。刀光剑影在夜色中闪烁,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惊起无数寒鸦。
终于,城外传来鸣金之声,大顺军如退潮般散去。明军士卒们瘫倒在地,有的喘着粗气,有的直接昏睡过去,唯有疲惫的叹息声在城头回荡。
夜已深沉,油灯在寒风中摇曳,将周遇吉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转头对陈永福道:“应该我出场了。”
陈永福猛地抬头,油灯昏黄的光晕下,他看到周遇吉眼中跳动着炽热的火焰。“白衣儿郎何在?” 周遇吉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响亮。
数百身披白衫的死士如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月光洒在他们冷峻的面容上,泛着森然寒意。“大人,我们在!” 整齐划一的回应,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
“出城,杀他娘的!” 周遇吉拔出腰间佩剑,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周大人!” 陈永福急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可如今,还不需要你涉险吧!”
周遇吉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释然:“陈大人,我无甚拜托你之事,若我战死,也无需替我照顾家眷,她们自有去处。”
他顿了顿,望向城外漆黑一片的敌营,“今日这万人敌一放,就已经是我最后的手段了,我如今只能尽量袭扰,给弟留一线生机。”
说罢,他甩开陈永福的手,大步走向城门口,身后,数百白衣死士紧随其后,宛如一道白色的幽灵,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朔风卷着鹅毛大雪扑在宁武关城墙上,将白日里的血迹三尺白绫,三百死士悄无声息地缒城而下。
积雪在他们脚下未发出半点声响,白衫与夜色中的雪原融为一体,恍若幽冥厉鬼踏雪而来。
周遇吉握紧手中九节铁鞭,鞭身玄铁在月光下泛着冷芒。他回望城头,陈永福手持火把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似在为他们照亮这最后的征程。“随我焚粮!” 他压低声音,三百死士如离弦之箭,朝着大顺军西营的粮车奔去。
营寨外围的哨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抹了脖子。周遇吉率先摸到粮车前,掏出火折子点燃浸油的麻布。火势瞬间冲天而起,火舌舔舐着粮车,将夜空染成血色。“救火!救火!” 大顺军的惊呼声响彻营地,却见数十名白衫死士提着装满火油的陶罐,四处投掷。
混乱中,周遇吉如入无人之境。铁鞭横扫,两名冲来的士卒顿时脑浆迸裂;鞭梢猛甩,又将一人的咽喉洞穿。他闯入中军帐,铁鞭重重砸在案几上,木屑纷飞间,帐内数名将领被震得七窍流血。鲜血溅在他的白衫上,转瞬化作狰狞的暗红。
“周遇吉在此!” 他的怒吼声压过了火焰的爆裂声。铁鞭舞动如电,所到之处营帐倒塌,大顺军士卒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