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抱着皇子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朱芷蘅身上,似在询问。
朱芷蘅上前一步,对着众人道:“诸位大人的心意,娘娘心领了。只是平虏侯有令,我们需尽快赶往小宋集,那里已有部署,更为安全。”
“安全?” 周王冷笑一声,“荒郊野岭的小镇,能有开封城的高墙安全?蘅儿,你莫要被那姓刘的糊弄了!他不过是想把娘娘攥在手里,好挟天子以令诸侯!”
王汉也跟着道:“娘娘,周王殿下所言极是。如今国无长君,皇子便是天下人的指望。居开封,可号令河南诸军;去小宋集,怕是会被宵小之辈觊觎。还请娘娘三思!”
德妃看着眼前这群情绪激动的官员,又望了望远处尘烟滚滚的官道,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诸位卿家的心意,本宫明白了。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坚定,“平虏侯着人护我们母子一路南下,从未有过差池,本宫信他。”
周王还想再劝,却被朱芷蘅用眼色制止。她知道德妃看似柔弱,实则已有决断,再多说也是无益。
官道旁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众人的袍角猎猎作响。周王望着德妃抱着皇子转身回马车的背影,重重地跺了跺脚,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王汉与其他官员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失望 —— 他们本想借着迎驾之功,将河南的话语权牢牢攥在手中,却没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朱芷蘅走到周王身边,轻声道:“父王,开封若真有难处,就派人去小宋集报信,平虏侯不会坐视不理的。”
王大猛率着车队缓缓而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未尽的拉扯画上沉重的句号。河南一众官员仍不甘心,跪在道路两侧,捶胸顿足,一声声 “娘娘” 的呼喊穿透车帘,带着浓浓的焦灼与不甘。
车厢内,德妃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似是不愿再听那声声劝留。朱芷蘅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轻声道:“娘娘,其实在这开封城中,条件的确会比小宋集好上许多。周王府经营多年,城中防卫也算严密,他们断不敢对娘娘有何不敬。”
德妃缓缓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疲惫,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信他们。这些官员的心思,我虽在深宫,却也能猜透几分。若侯爷在,他让我娘俩在哪,我便去哪。如今侯爷既让我们去小宋集,我却转身去了开封,岂不是寒了侯爷的心?”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慈延皇子熟睡的脸颊,“更何况,开封城看似安稳,实则是众矢之的。他们迎我们入城,不过是想借皇子的名头,稳固自己在河南的权势罢了。”
朱芷蘅闻言,微微点头:“娘娘说得是。他们无非就是想以此摆明自己乃大明忠臣的态度,更想着能有迎驾之功。毕竟皇子是陛下的骨血,握着皇子,日后无论时局如何变化,他们都能占据一席之地。” 她想起方才周王那闪烁的眼神,心中更是明了,“周王父王虽是我的亲人,可在这乱世,宗室的私心也难免会占了上风。开封城于他们而言,是彰显忠诚、聚拢人心的绝佳舞台。”
德妃淡淡一笑,那笑意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他们的心思,我们都明白。不过是借着护佑皇室的由头,为自己谋一份前程罢了。可这龙椅旁边的位置,从来都是刀尖舔血之地。陛下在位时,日日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可最终还是没能挡住山河凋零的脚步。我实在不想让慈延再踏入这纷争之中。”
她低头望着怀中的皇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并不想让慈延去做这个皇帝。陛下的辛勤我看在眼中,那般沉重的担子压在肩头,日夜不得安宁,倒不如在民间做个寻常百姓,来得自在一些。” 一声轻叹,似是带着无尽的怅惘,“想想陛下,一生操劳,却也架不住这乱世洪流,哎。”
朱芷蘅默然,她何尝不明白德妃的心思。这乱世之中,皇室血脉既是荣耀,更是祸根。河南官员的殷勤背后,藏着的是对权力的觊觎,留在开封,看似风光,实则是将自己和皇子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他们越是这般急切,我们便越不能留下。” 德妃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开封城虽大,却像个华丽的囚笼,一旦踏入,便由不得我们自己了。小宋集虽偏,却简单清净,至少能让慈延安稳些时日。”
朱芷蘅点头附和:“娘娘说得是。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地迎驾,若真留在开封,不出几日,消息便会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候各路势力都会盯着这里,怕是更不得安宁。”
德妃轻轻抚摸着皇子柔软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期盼:“待侯爷平定流贼,回来之后,再议后续之事吧。他既有护我们母子之心,想必也能为慈延寻一条稳妥的出路。眼下,我们且遵他的安排,去小宋集等候便是。”
车窗外,河南官员的呼喊声渐渐远了,周王那不甘的身影也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车厢内重归宁静,只有皇子均匀的呼吸声,在这颠簸的旅途中,透着一丝安稳的暖意。
车队扬起的尘土渐渐遮住了车帘的影子,周王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车辙,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蟒纹袍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与王汉等人在周王府密议时,他脑中早已勾勒出一幅图景 —— 迎娘娘与皇子入开封,待天下安定再送驾回京,届时自己虽是藩王,却因 “迎驾之功” 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说不定还能入阁参政,让周王府的荣光更胜往昔。
“王爷,这娘娘倒是个有主见的。” 王汉负手立在一旁,官帽上的展脚被风吹得微微颤动。他与周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 软语相劝行不通,硬抢更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