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默然伫立,指尖微微蜷缩。德妃的话刺破了他强撑的镇定。他从未想过,自己无意篡位的本心,在德妃眼中竟成了潜在的风险。他望着德妃护犊情深的模样,心中的气恼渐渐散去,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娘娘顾虑的,臣并非不懂。” 他声音低沉下来,“臣自知自己是大明的臣子。。。。。。”
德妃轻叹一声“你回去吧。”
刘庆无奈之下,走出内殿,就见内侍匆匆而来,见他连忙上前:“侯爷,南京派来的使者已到宫门外,自称是兵部尚书史可法,执意要面见德妃娘娘。”
“史可法?” 刘庆眉头紧锁,这节骨眼上南京派来使者,还要见德妃,显然来者不善。他转身望向内殿的方向,低声对亲卫道:“先请史大人去偏厅奉茶,就说娘娘正在休息,容我通报后再做安排。”
亲卫领命而去,刘庆却没立刻离开,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德妃刚刚把立君之事说死,南京偏在此时派人前来,还要指名见皇太妃,其中深意实在耐人寻味。尤其是来者竟是史可法 —— 此人与左良玉素来交好,当初二人都想扶持潞王登基,如今左良玉已死,左军四散,史可法在南京朝中的话语权定然大减,他这时候来开封,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刘庆耸了耸肩,猜不透的事索性不再费神,不如直接见上一面便知分晓。
他步入偏厅时,正见史可法端坐在紫檀木椅上,一身洗得发白的官袍衬得身形愈发清瘦。对方见他进来,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刘庆眼睛微眯,开门见山地质问:“史大人不在南京好好做你的首辅,千里迢迢来我开封,是为哪般?”
史可法缓缓放下茶盏,茶盖与茶碗碰撞发出清脆一响,他抬眼看向刘庆,语气带着几分疏离:“平虏侯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开封我又如何来不得了。此次前来,是奉弘光帝旨意,特来觐见皇太妃与皇子殿下。”
“哦?南京的旨意?” 刘庆挑眉,在他对面坐下,“不知弘光帝有何旨意?史大人不妨先说与本侯听听,也好让本侯掂量掂量,该不该通报娘娘。”
史可法挺直脊背,声音陡然拔高几分:“侯爷这话说的,皇太妃与皇子乃是先帝血脉,南京作为大明正朔,理当奉养。如今左良玉叛军已散,河南局势未稳,不如请皇太妃携皇子移驾南京,既得安稳,也能彰显我大明皇室和睦。”
刘庆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底寒光乍现:“史大人是说,让皇太妃和尚在襁褓的皇子,千里迢迢去南京?” 他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史大人就不怕路上有个闪失?”
“侯爷麾下雄兵百万,自然能护太妃与皇子周全。” 史可法避重就轻,目光扫过偏厅陈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说侯爷如今在开封权倾朝野,太妃与皇子留在此地,难免惹人非议。去了南京,有陛下照拂,岂不两全其美?”
刘庆心中豁然开朗,史可法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字字都在暗讽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忽然笑出声:“史大人当真是为太妃与皇子着想?还是觉得南京容不下你,想另寻去处?”
史可法脸色骤变,猛地拍案而起:“侯爷休要胡言!下官对大明忠心耿耿,岂容你这般揣测?”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说中了心事 —— 南京朝堂被马士英、阮大铖之流把持,他空有抱负却处处受制,早已心灰意冷。
“忠心耿耿?” 刘庆缓缓起身,与他平视,“史大人若真忠心,为何眼睁睁看着马士英结党营私,却无作为?”
“你 ——” 史可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庆说不出话。他确实无力改变南京的乱象,可他打心底瞧不上刘庆这般武人干政,觉得此人虽有军功,却终究是草莽之辈,挟皇子自重与乱臣贼子无异。
“史大人也不必动怒。” 刘庆语气转冷,“太妃与皇子的去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至于南京的旨意,本侯会如实禀报娘娘。只是史大人若想借护送之名离开南京,怕是打错了主意 —— 本侯这里容不下只会空谈忠义,却无半分实绩的闲人。”
史可法脸色青白交加,他没想到刘庆竟如此直白,不仅戳破了他想离开南京的心思,更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无能。
他强压下怒火:“侯爷既如此说,下官也不再多言。只求能见太妃一面,当面禀明圣意。”
“娘娘身子不适,怕是见不了史大人了。” 刘庆走到门口,转身道,“史大人若执意要等,本侯让人备好客房。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想打太妃与皇子的主意,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史可法独自一人站在偏厅中,想借觐见太妃之名脱离南京漩涡的打算,怕是已经落空了。而刘庆这般强势,更让他坚定了此人绝非善类的想法,心中对这开封城的 “正统” 愈发鄙夷起来。
第一次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 —— 南京容不下他,开封又这般排斥他,这大明的江山,竟没有他史可法容身之处了吗?
内侍轻手轻脚地上前,躬身道:“史大人,请回吧。”
史可法猛地转过身,眼中怒火未消,冷笑道:“这开封城可真的是刘庆的开封城了啊,连先帝的太妃都成了他私藏之物,连大明的臣子都见不得一面。”
内侍脸一下子白了,慌忙摆手:“大人,慎言!这话要是传到侯爷耳中,小的们可担待不起啊。”
史可法冷哼一声,拂开内侍的手:“我乃大明臣子,食先帝俸禄,忠大明江山,我有何不敢说?他刘庆能拦得住我见太妃,还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成?” 说罢,他负手而立,望着殿外沉沉的暮色,却难掩那份孤臣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