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油灯摇曳,杜驸马的供述刚停,刘庆的脸色已黑如锅底,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王汉猛地将狼毫掷在案上,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该杀!真是该杀!满门都该凌迟处死!世间竟有这等丧尽天良之家,连皇亲国戚都敢残害!”
潮湿的牢房里弥漫着血腥与霉味,杜驸马瘫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桩被鲜血掩埋的宫廷秘辛,终于在这一刻真相大白。
夜色如墨,开封城早已沉寂在梦乡之中。一队府兵身着黑衣,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杜家宅院,冰冷的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随着领头校尉一声令下,府兵们破门而入,将睡梦中的杜家人尽数擒拿。男人们的惊呼和女人们的尖叫被死死捂住,很快便归于死寂。
按照刘庆与王汉的密议,这桩牵涉宫闱秘辛的惨案实在不便公之于众,以免动摇人心。
深夜三更,水门码头阴风阵阵,杜家老少被蒙着头颅,一个个跪在冰冷的石阶上。
随着行刑官一声令下,刀光闪过,鲜血染红了岸边的青苔。尸身被草草拖入湍急的河水之中,很快便被暗流卷走,只留下几声模糊的呜咽,旋即被涛声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刘庆踏着月色走进了行宫。虽未答应德妃扶立新君的要求,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两人关系已悄然熟稔。
德妃卸下皇太妃的端庄,露出几分小女儿态,甚至会对着他撒娇嗔怪。可每当刘庆以为能在立君之事上有所松动时,她便立刻恢复威严,咬死非要他迎娶朱芷蘅不可,让他再不敢轻易提及此事。
深夜入宫本是大不妥当,德妃披着寝衣出来见他,脸上带着惺忪睡意,嗔怪道:“你这侯爷真是烦死人了,人家睡得正香,偏被你叫起来,我恨不得斩掉你的狗头才解气!”
刘庆讪讪一笑,拱手道:“娘娘要斩臣的狗头,也得等臣把话说完再斩不迟吧?”
德妃愤愤地坐下,随手拨了拨散乱的鬓发:“说吧,要是说的事不中我意,今日定要你尝尝狗头落地的滋味。”
刘庆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娇嗔模样,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还是将杜驸马的供词与处置结果一五一十禀报。
德妃听罢惊得捂住嘴,眼中瞬间蓄满泪水,颤声道:“长平她…… 她竟然是被这等奸人蒙骗?可怜的孩子,真是受苦了……”
刘庆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德妃见他这神情顿时气恼起来:“我是陛下的妃子,论辈分也是她的娘,心疼晚辈难道说不得?”
“娘娘自然说得。” 刘庆连忙讪笑,“只是臣听着有些别扭罢了。”
德妃拿起手中擦拭眼泪的丝帕,扬手就朝他砸去:“臣你个头!在我面前还摆什么君臣架子?”
看着丝帕落在地上,她咬了咬嘴唇,脸颊泛起红晕,低声道:“给我捡过来。”
刘庆咽了口唾沫,苦笑着弯腰捡起丝帕。那帕子上还带着淡淡的脂粉香,让他心头莫名一跳:“娘娘,臣怎么觉得你近来像是变了个人,一点也不像往日端庄的娘娘了。”
德妃的脸更红了,嗔怪着嚷嚷:“我被你困在这行宫里,难道还不能高兴时便笑、气恼时便骂吗?你是想让我整日愁眉苦脸,最后愁死在这里不成?”
刘庆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娘娘可别诬蔑臣,臣何时说过要关着你了?行宫内外任你走动,只是……”
“只是什么?” 德妃接过丝帕,眼神灼灼地看着他,“你再在我面前说一个‘臣’字,我非把这茶碗砸你头上不可!”
刘庆本想说 “君臣有别”,却见德妃当真举起了桌上的茶碗,连忙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尴尬地挠了挠头:“臣…… 臣这就不说了。”
“啪!” 一声脆响,那茶碗擦着刘庆耳边飞掷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瓷片四溅。刘庆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回头看时,地上已碎成一片狼藉,茶水顺着青砖缝隙蜿蜒流淌。“你还真砸啊!”
德妃却狡黠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你觉得我不敢?有本事你砸回来啊。”
刘庆连忙摆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臣……” 他瞥见德妃瞬间黑下来的脸,连忙改口,“我,我这总行了吧?”
德妃这才展颜笑道:“这就对了嘛。我拿你当兄长一般,你别老是臣啊臣的挂在嘴边,听得人烦都烦死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刘庆无奈地叹了口气:“臣…… 我是怕习惯了没大没小,传到外面不像样子。”
德妃瞪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如今这天下,谁敢拿你的不是?你侯爷跺跺脚,开封城都要抖三抖,还在乎这些虚礼?”
刘庆被她堵得没话说,索性赌气道:“你要是让你儿子登基做皇帝,我就全听你的,再不说一个臣字。”
德妃闻言直接啐了一口:“呸!你不娶芷蘅郡主,休想我儿子当这个皇帝!想拿这事拿捏我,门儿都没有!”
刘庆暗道不好,话题怎么又绕回这上面了,连忙转移重心:“娘娘,我今天来是说长平公主的事的。”
德妃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道:“还不是你这狗东西扯东扯西,快说快说,说完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着打了个呵欠,眼角泛起淡淡的水汽,更添了几分娇憨。
刘庆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要是让外人瞧见太妃娘娘这般姿态,恐怕要惊掉下巴了。”
德妃闻言瞪他:“我什么样了?我什么样了?真是的,人家打个呵欠也要说三道四。我看你这侯爷也别当了,去当个道学先生算了,整日就知道挑三拣四。”
刘庆见她真动了气,连忙收敛笑意,皱起眉头正色道:“不说这些了,说正事。我想把长平公主接到行宫来住,如今杜家那伙人已经处置了,她孤身一人,身子又弱,你帮忙照看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