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五红着眼珠子,最终咬着牙道:“老子借!”
算盘一抖,一张洒金笺纸“唰”地落在钱五面前。档头拿起毛笔,蘸饱了墨汁,笔尖在纸上悬了悬:“白纸黑字,两不亏欠。钱五自愿为押,若再输,即刻入宫为太监,不得反悔。立据人钱五,中人财来赌坊,承运二年六月初六。”
钱五哆嗦着咬破食指,将血珠按在纸面上。那血珠渗进宣纸里,像朵开败的梅花。他一把抓过二两碎银,银子在他掌心里叮当作响。
“老子压……小!”钱五一甩袖子,把银子掷在赌桌上。
档头拿起骰盅轻轻摇晃,那骰子在红木盅里撞出细碎的响声。“钱大总管,您可想清楚了。”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您要是再输了,可真要做大总管了!”
钱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的汗珠子砸在赌桌上,晕开一片水渍。他盯着那二两银子,喉结又滚动了两下,最终梗着脖子道:“不改了!”
“好,开!”
档头猛地揭开骰盅,三颗象牙骰子骨碌碌滚在红木桌上,定睛一看,大!
满屋赌徒发出一阵哄笑,像看猴戏似的瞅着钱五。钱五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他猛地起身:“秦爷!秦爷!这样吧,我老婆不要了,不要送我入宫可好?”
档头慢悠悠地抿了口茶,茶盖刮过茶盏,发出“刺啦”的声响。“钱五爷,我可是好言相劝过。”
他放下茶盏,眼神冷得像冰,“这时候可没反悔的地儿了。”
他朝门外抬了抬下巴,“来人呐,把他送去蚕池口,给点银子,让他们手脚利索些。”
两个打手一左一右架住钱五,钱五的腿软得像煮过的面条,走两步就往下出溜。他一路挣扎着,水迹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条濒死的鱼在泥里扑腾。
“秦爷!秦爷!我错了!我再也不赌了!求您饶了我吧!”钱五的哭喊声越来越小,最终被赌坊外嘈杂的人声淹没。那二两银子还静静地躺在赌桌上,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冷光。
李忠明正捧着账本在转圈,听着小太监一路小跑来报,“李公公!又送来三十多个!”
小太监捧着名册跑得满头汗,上气不接下气道,“可……可都淌着血呢,得养好了才能用......”
李忠明盯着账本直嘬牙花子。原想着涨到十两银子就能招够人,谁曾想这帮贱骨头为了银子连命都不要了!
他猛地拍碎茶盏:“糊涂!宫里等着使唤,这些半死不活的能顶个屁用!就不能找点老人吗?”
小太监哭丧着脸道“公公,实在是没办法啊,没有啊,这现在只能凑合这样了。”
李忠明突然问道“全是刀子房里出来的?”
小太监摇摇头“刀子房里忙不过来了,有些是外面处理的。”
李忠明皱起了眉头“不行,你告诉他们,自行处理的不收。”
小太监回道“诺。”
但他一出门,便发着牢骚“说得好听,哼,到时要人,又是我们的错。”
城南破庙里,几个汉子凑在一块儿,七嘴八舌地合计:“这么多人,要轮到咱们要多久了,咱们自己动手!”
“那刀子咋办?”
“找屠户借!”
城北屠户王大锤的铺子这两日格外热闹,不少人上门借刀。王大锤起初还推脱:“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架不住有人塞银子,他只好叮嘱:“刀口要快,割完得用石灰止血!”这话刚说完,第二天就听说城南破庙里出了事。
“哎呦喂——我的儿啊——”破庙里,张大牛他娘瘫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她儿子张大牛,血水把裤裆都浸透了,疼得在地上打滚。
一旁的李二麻子也捂着,疼得直吸冷气:“悔不该贪那十两银子啊!”原来这俩人借了王大锤的刀,自己动手,结果一个没割干净,一个割过了头,鲜血直流。
“哈哈哈哈!”破庙角落里,却传来一阵笑声。赵铁柱,对着太阳照了照:“嘿嘿,这下我也能进宫享福喽!”
他身旁的钱小福却哭嚎着:“我可这疼得受不了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次日早朝,御史大夫周正突然出列:“启禀太后!近日民间自宫成风,恐伤我大明根本啊!”
满朝文武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礼部侍郎李建泰捻着山羊胡,故作严肃道:“老臣以为,此乃民心所向。”
话音未落,翰林院修撰刘启憋不住笑:“老师您瞧,前儿个菜市口刽子手都改行当‘刀镊子’了,专门给人净身,收费比科举放榜还贵!”
兵部尚书刘泽清,往龙椅方向瞟了瞟,“听说连教坊司的小相公们都琢磨着自宫呢......”
龙椅上传来慵懒声响,:“爱卿多虑了。”太后一听就知道这是李忠明在招募人手道,“不过是宫里要点人手罢了!”
御史大夫周正气得胡子直翘:“太后!此风不可长!若是长久下去,这京中都全是阉人了。”
李忠明忍不住出言“周大人,阉人就非是人了?”
满朝文武哄笑如雷。
城西张家媳妇正揪着丈夫张大牛耳朵哭嚎:“你个杀千刀的!借高利贷去挨刀,还说能挣大钱!”
那汉子捂着裤裆直哆嗦:“娘子明鉴!宫里管饭还发月钱...我寻思着挨这一刀,咱儿子将来......”话没说完就被上门来的街坊李二麻子打断了话,原来这货借钱时把祖坟都抵押上了!
而城北刘屠户刘大锤见净身生意如此之好,而且日常找他借刀之人也不在少数,仗着有过阉猪的经验,便也动起了心思,竟在自家肉铺门口挂起“代客净身”的招牌。
却来了个愣头青赵铁柱,王大锤一刀下去,愣是把人成了“双响炮”——两边都废了!闹到衙门,县太爷吴廉判词妙极:“自作孽不可活,罚银十两充公!”
教坊司门口天天上演新戏码。几个刚净身完的半大小子互相搀扶着,满脸惨白“哥几个,等发了饷......”话没说完就集体栽倒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