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苏茉儿也学聪明了。她搬了张小桌子,就摆在慈宁宫的廊檐下。每日太后午睡时分,她就在外头处理公文、清点账目。
太后隔着窗棂看到,总要阴阳怪气地刺上几句:哟,苏大总管这是忙什么呢?莫不是在算计本宫的银子?
苏茉儿充耳不闻,照旧低头做事。她知道,太后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专爱挑拨离间。
与其争辩,不如置之不理。反正这慈宁宫内外,谁不知道太后如今就是个闹腾的,说的话半句都做不得准。
有时太后闹得实在不像话,苏茉儿就放下笔,慢悠悠地泡一壶茶。透过茶雾,看着太后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这日晌午,太后又闹将起来。她斜倚在软榻上,一袭绛紫色宫装因方才的折腾而略显凌乱,却更添几分凌厉气势。
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指着殿门厉声道:姓苏的!速去唤你家主子来见本宫!本宫在此独居已久,他竟连个安也不来请,是何道理?
苏茉儿正在案前整理,闻言眉头微蹙,手中狼毫笔在砚台边沿轻轻一搁,转身时裙裾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太后,几分无奈,侯爷哪次不是被您气走的?您这会儿又要见他,可是又想摔了什么珍玩?
太后闻言,脸色骤变,猛地拍案而起:放肆!本宫乃当今天子之母,见一见平虏侯,还要看他脸色?
她指着苏茉儿的鼻子,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穿殿顶,他刘子承莫不是要做那乱臣贼子不成?
苏茉儿看着眼前这位口不择言的太后,心中暗叹。她缓步上前,语气依旧平和:太后,侯爷如今操持江南战事,朝中大小事务皆需决断,实在分身乏术。
她顿了顿,又道,您也知晓,侯爷每次来此,都是满怀诚意,却总是......
本宫是太后!太后突然提高声调,打断苏茉儿的话,本宫要见平虏侯,天经地义!他敢不来,莫非真要当那乱臣贼子?
她越说越激动,跑出殿来一把抓住苏茉儿的手腕,你若不叫他来,今日就别想办成任何事!
苏茉儿眉头紧锁,不卑不亢:太后,大不了奴婢回西院去便是。
好啊!太后狡黠的笑了,随即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走啊!只要你一走,本宫就悬梁自尽!让天下人都知道,是平虏侯逼死了本宫!
苏茉儿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太后,这一个月来,您要悬梁多少次了?这慈宁宫的横梁,莫不是铁打的,经得起您这般折腾?
太后见威胁不成,索性耍起泼来:本宫不管!今日非要见到他不可!说罢,竟一跺脚,气呼呼地转身回内室去了。
苏茉儿无奈地摇头轻叹,正欲继续处理军务,忽听内室传来一阵扑腾声。她心头一紧,快步走入内室,只见太后已将一条素白布条挂在床梁上,正努力地将脖颈往里伸。
太后!苏茉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解开布条,您这是何苦?您当真以为这样就能逼侯爷就范?
太后被解救下来,仍不肯罢休。她双手攥着布条,将颈部微微抬起,语气倔强:本宫要如何,要你管?你不是不怕本宫悬梁吗?本宫今日就要悬!
苏茉儿上前一步,夺过布条:太后,您冷静些!侯爷如今背负着多少骂名,您可知晓?江南战事正酣,国帑将尽,侯爷每日宵衣旰食,您却在此寻死觅活!待江南事了,侯爷自然会让你自由的。
太后闻言,脸色微变,但仍嘴硬道:他会让本宫自由?呵,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苏茉儿气得面色发白,将布条狠狠掷在地上:您若真想死,大可去死!您死了,奴婢便报侯爷您是突发恶疾而亡,省得污了侯爷的名声!
太后被这话一激,反而安静下来。她冷哼一声,傲然道:本宫不想死了,本宫要见我儿!
苏茉儿看着太后瞬息万变的脸色,心中暗忖:这位太后,当真如孩童般任性妄为。她正欲开口,却见太后已自行整理好衣冠,端坐在镜前,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太后这是......
本宫要见皇上。太后头也不回,语气平静,既然见不到那个平虏侯,本宫就要见哀家的皇儿。
苏茉儿不禁扶额长叹。这慈宁宫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刘庆匆匆踏入慈宁宫外院,连日来积压的政务使他眉宇间凝着淡淡的倦色。他并非刻意避嫌,实是这太后近日来闹腾得愈发不像话,连苏茉儿都招架不住,他只得对苏茉儿歉然一笑,快步走入内院。
才跨进院门,便听得里面传来太后尖利的嗓音:本宫要见皇儿!你们这些奴才,都给哀家滚开!
苏茉儿正站在廊下,见刘庆来了,如见救星,连忙小跑着迎上前去:侯爷,您可算来了!
她福了福身,压低声音道,您说说她吧,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闹,奴......奴当真受不了啦。
刘庆伸手轻抚她的发顶,温言道:委屈你了。转头对身后的侍卫道,你们且去外头候着。说着,整了整衣冠,迈步走入殿中。
殿内,太后正坐在地上,一袭华服沾了灰尘,却浑不在意。见刘庆进来,她猛地一拍地面:本宫要见皇儿!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撒泼的意味。
刘庆眉头微蹙,沉声道:太后,您如今这般模样,让陛下见您,恐有不妥。
太后闻言,如被点燃的爆竹,地从地上窜起来,几步蹿到刘庆面前,杏目圆睁:本宫如何就见不得皇儿了?
她手指几乎要戳到刘庆鼻尖,你把本宫囚禁于此,还不让本宫母子相见!你......你居心叵测!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尖利得如同指甲刮过琉璃,你莫不是想谋朝篡位?你就是董卓!你就是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