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干部楼的第三天,周玉芬就感受到了什么叫树大招风。
早上七点,她提着菜篮子准备去厂里的菜市场买菜,刚打开门,就看到对门的女主人正站在楼道里,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她。
“哟,这么早啊。”周玉芬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连个正眼都不给。
周玉芬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提着篮子下了楼。
楼下的菜市场就在家属区边上,是厂里专门给职工开的。周玉芬挑了几根黄瓜,两个茄子,又称了一斤猪肉。
“周大姐,今天的肉可新鲜了,刚从屠宰场送来的。”卖肉的师傅热情地招呼着。
周玉芬笑着接过肉,正要付钱,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声音。
“哟,这不是林工他妈吗?买这么多肉啊,真是舍得花钱。”
周玉芬回头一看,是楼下那家的女主人,姓刘,男人是厂里生产科的一个副科长。
“家里人多,多买点。”周玉芬淡淡地回了一句。
刘科长的老婆却不依不饶,凑上来,故意提高了嗓门:“哎呦,你们家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乡下来的侄子,转眼就成了三级工小组长,你一个没文化的妇女,也能当上仓库保管员。啧啧,这本事可真大。”
周围买菜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周玉芬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忍着没发作。
“我家小振是凭本事吃饭,厂里分房子,那是厂长和领导们的决定。”
“凭本事?呵,谁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呢。”刘科长老婆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周玉芬气得手都在发抖,但她知道,在这种公共场合,不能跟人吵起来,那样只会让人看笑话。
她付了钱,提着菜篮子往回走,心里却憋着一股火。
回到楼道口,周玉芬刚要上楼,就看到楼梯拐角处,堆着一大堆煤块,黑乎乎的,把本来就不宽的楼道堵了大半。
她皱了皱眉,侧着身子想挤过去,却听到身后传来林夏的声音。
“妈!你回来啦!”
林夏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头就撞在了那堆煤上。
“哎哟!”
小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书包也摔到了一边,白色的衬衫上沾了一大片煤灰。
“小夏!”周玉芬赶紧放下菜篮子,把女儿扶起来。
就在这时,对门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女主人探出头来,看到林夏一身煤灰,不但没有半点歉意,反而冷笑了一声。
“哟,这是怎么了?走路不长眼睛啊?”
周玉芬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指着那堆煤,声音都在发抖。
“你家的煤,为什么要堆在楼道里?这是公共地方!”
“我家的煤,我爱堆哪儿堆哪儿,碍着你什么事了?”对门女主人双手叉腰,一副泼妇的架势。
“你这是故意的!你就是看不惯我们家搬进来!”周玉芬气得脸都红了。
“我看不惯?我看不惯的多了去了!有些人啊,小人得志,住进干部楼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乡下来的土包子,还真把自己当城里人了!”
“你!”周玉芬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林夏也哭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阿姨要这么凶地骂她妈妈。
就在周玉芬要上前理论的时候,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孙秀英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看到周玉芬红着眼眶,林夏一身煤灰,再看看那堆煤和对门那个女人趾高气扬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老刘家的,这煤是你家的?”
对门女主人看到是厂长夫人,气焰立刻矮了一截,但嘴上还是不服气。
“是我家的,怎么了?我家买的煤,堆在自家门口,不行吗?”
“不行。”孙秀英冷冷地说,“楼道是公共区域,不允许堆放任何杂物,这是厂里的规定。你不知道?”
“我……我就堆这一次,过两天就搬走。”
“过两天?你当这是你家院子呢?”孙秀英冷笑一声,转身就喊,“老张!老张!”
楼下保卫科的老张正好路过,听到喊声,赶紧跑了上来。
“孙大姐,什么事?”
“把这堆煤,给我清理掉。”孙秀英指着那堆煤,语气不容置疑。
“哎,好嘞!”老张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叫人。
“你凭什么?那是我家的煤!”对门女主人急了,想要上前阻拦。
孙秀英却一把拦住了她,声音冷得像冰。
“凭什么?就凭我是厂长夫人,就凭这是厂里的规定!你要是不服,可以去找我家老杨,看他怎么说!”
对门女主人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很快,保卫科的人就来了,三下五除二,把那堆煤全部装上了手推车,推走了。
孙秀英这才转过身,拉着周玉芬的手,语气温和了下来。
“小林妈,别往心里去。这楼里啊,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你们家小振有本事,厂里重视,这是好事。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们,你就来找我。”
周玉芬眼眶一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孙秀英又蹲下来,帮林夏拍了拍身上的煤灰,心疼地说:“小夏别哭,阿姨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林夏抽抽搭搭地点了点头。
孙秀英站起身,目光扫过楼道里围观的几个人。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谁要是再敢在楼道里乱放东西,欺负林工家属,别怪我让她男人挪挪位置!”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对门的女主人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孙秀英这才拉着周玉芬和林夏,上了楼。
回到家里,周玉芬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孙大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哟,这有什么好谢的。”孙秀英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家小振,那是我们厂的宝贝疙瘩。别说是你,就是小振他自己,要是受了委屈,我家老杨都不会答应。”
周玉芬擦了擦眼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孙大姐这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个争气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