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者”号如同一只深蓝色的海豚，悄无声息地滑入广袤无垠的太平洋。它的航迹很快被自动消浪系统抚平，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被卫星或远程雷达捕捉的可能。舰桥上，程真、韩修、慕青虹穿着基地配发的深色作战服，神情肃穆地看着前方海天一色的景象。
离港初期的紧张气氛逐渐被一种单调而压抑的航行节奏所取代。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所隐藏的，是通往未知的汹涌暗流。
根据“方碑碎片”提供的星图坐标，“龙潭”海域距离龙吟基地有数日的航程。这段时间并未被浪费。
程真大部分时间待在驾驶室，熟悉着“逐风者”号远超“海龙号”的先进操控系统和各类探测设备，同时与基地保持着定时通讯，接收着磐石团队对“方碑碎片”和那组“曦光”符号的最新研究进展。进展依旧缓慢，如同在破解一门神只的语言。
韩修则恢复了活宝本性，在船上四处“探索”，很快就和船上为数不多的船员——都是磐石精挑细选的技术专家和安保人员——混得烂熟。但他也没闲着，利用基地提供的设备，不断尝试回忆和绘制更多昏迷时“看”到的符号碎片，甚至试图理解那些碎片画面可能蕴含的意义。
慕青虹选择待在专门为她准备的静室中，继续与“海渊之心”进行深度沟通。她发现，离开了“海神号”残骸那个特殊环境后，与“海渊之心”的融合变得更加顺畅，能感知的范围也更广，但那种浩瀚信息流的冲击也更强，需要她集中全部精神去梳理和适应。她偶尔能捕捉到远方深海传来的一些模糊“回响”，像是其他沉睡古老生物的呓语，但无法精确定位，也无法判断是否与“龙潭”有关。
航行至第三日午后，主控台上的深水多维声纳阵列发出了持续而低沉的提示音。
“接近目标边缘区域。”负责操控声纳的技术员报告道，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水深开始急剧增加，海底地形变得异常复杂。”
程真立刻走到主控台前。屏幕上显示的海底地形图，从相对平缓的大陆坡，骤然变为刀削斧劈般的海崖和深不见底的海沟，地貌之崎岖复杂，远超寻常海床。
“就是这里了…”韩修也凑了过来，吹了声口哨，“这地方看着就邪门。”
慕青虹也被通知来到舰桥，她感受了一下，轻声道：“‘海渊之心’很安静…但这里的‘水’…感觉不一样，更沉重，更…古老。”
“释放深潜探测器，进行初步地形测绘和能量场扫描。”程真下达指令。
一枚流线型的无人深潜器被从“逐风者”号腹部释放，悄无声息地潜向黑暗的深渊。它传回的数据实时呈现在主屏幕上——超过万米的惊人深度、剧烈变化的磁场、以及背景辐射读数也存在着无法解释的微小波动。
一切都显示这片海域的非同寻常。
深潜器持续下潜，传回的画面尽是嶙峋的岩石和永恒的黑暗。就在扫描进行到预定区域的中心地带时，声纳和能量探测器几乎同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检测到高强度异常能量反应！来源…就在正下方海沟最深处！”技术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同时声纳显示下方存在大规模人造结构轮廓！重复，大规模人造结构！”
所有人精神一振！
程真立刻命令：“聚焦扫描！放大图像！”
深潜器调整角度，更强的扫描波束投向深渊。模糊的轮廓在屏幕上逐渐清晰——那并非“海神号”那样的流线型舰船，而是更加庞大、更加棱角分明、似乎与海沟岩壁部分融为一体的建筑群残骸！其风格冷峻而几何化，带着非人的精确感，与“方碑碎片”和“海渊之心”给人的感觉一脉相承！
“曦光文明的遗迹…”慕青虹喃喃道，她能感到“海渊之心”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像是归家的呼唤。
“能量反应呢？是什么？”程真追问。
“能量源位于建筑群中心…类型无法识别！不是热源，不是辐射…更像是一种…纯能场？等等…场强在快速升高！”
话音未落，主屏幕猛地被一片耀眼的蓝白色光芒覆盖！深潜器传回的最后画面是无数狂暴的能量流如同触手般从建筑群中迸发出来，紧接着信号便彻底中断，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失去探测器信号！它被摧毁了！”技术员惊呼。
几乎在同一时间，“逐风者”号本身也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并非来自海浪，而是源自深海！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下方苏醒！
“海面出现异常漩涡！直径超过一公里！吸力极强！”了望哨传来紧急报告。
“引擎功率下降！电子设备受到强烈干扰！”又有人喊道。
舰桥内警报声大作，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
“全力稳定船身！抵消吸力！”程真临危不乱，大声下令，双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切换至手动抗干扰模式。
韩修立刻扑到辅助控制位，协助处理潮水般涌来的系统警报。慕青虹则闭上双眼，双手虚按在甲板上，尝试通过“海渊之心”去感知和安抚下方狂暴的能量场，但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片混乱和愤怒，仿佛触碰到了一个沉睡巨人的噩梦。
“不行！漩涡吸力太强！我们正在被拖过去！”舵手艰难地操控着方向舵，额头满是冷汗。
透过舷窗，已经可以看到海面上那个巨大的、仿佛通往地狱入口般的漩涡正在疯狂旋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海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真怀中的琉璃心再次爆发出灼热的力量！这一次，涌入她意识的不是信息流，而是一个极其清晰、强烈的预警和方位指示——指向漩涡的边缘某个特定角度！
“左满舵！37度角！全力冲刺！那是唯一的生路！”程真几乎是凭借本能嘶声喊道，同时将琉璃心感应到的能量模式强行输入飞船的辅助推进系统！
“逐风者”号的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所有推进器调整角度，向着程真指示的方向，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冲去！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乎要解体！众人被巨大的加速度死死按在座位上！
他们险之又险地擦着漩涡最狂暴的边缘掠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终于挣脱了那可怕的吸力！
船身骤然一轻，重新恢复了平稳。
所有人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
回头望去，那个巨大的漩涡仍在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已在身后逐渐远去。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韩修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不是自然现象，”程真看着屏幕上依旧残留的异常能量读数，语气凝重，“是防御机制。曦光文明留下的，攻击一切未经许可的闯入者。”
他们的首次探查，以损失一台昂贵深潜器和险些团灭告终，但也确认了目标的存在，以及其极度危险的性质。
“我们还需要更多信息，”程真调出刚才深潜器被摧毁前传回的最后一帧清晰图像，放大建筑群的某个局部，“需要知道从哪里进入，以及…如何通过那道‘门’。”
图像显示，在庞大的建筑群外壁上，有着一个相对较小的、结构奇特的入口，其周围镶嵌着一圈复杂的晶体装置，中心是一个明显的凹槽。
那凹槽的形状…
程真、韩修、慕青虹几乎同时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恍然。
那凹槽的形状，赫然与程真手中的琉璃心，完美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