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铅字,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
三个小时前,她刚刚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病房里,亲眼看着母亲的心电图拉成一条笔直而残酷的线。
那个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的女人,最终没能战胜沉疴,在贫病交加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
也正是在那时,她接到了这家公司最后一轮面试的通知。
那一刻,这通电话像是一根唯一的、脆弱的救命稻草,在她无尽黑暗的世界里,投下了一束微光。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几乎是跑着赶去面试,甚至来不及换下身上带着医院气息的衣服。
她努力地微笑,拼命地展示自己,试图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获得那笔可以支付母亲最后费用和安顿自己的薪水。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符合要求”。
轻飘飘的几个字,彻底碾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呵,可真是……可悲啊。”唐招娣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自嘲,声音在雨声中迅速消散。
她仰起头,任由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与温热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肮脏的抹布,覆盖着这座冷漠的城市。
她看了一眼远处空荡无人的街道尽头,那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雨幕,仿佛是她人生的写照。
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凭着本能,回到了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破旧公寓楼里的出租屋门口。
掏出冰冷的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单薄的木门。
屋内狭小、昏暗,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习惯性地踢掉脚下完全湿透、沾满泥水的廉价皮鞋,换上一双同样陈旧却干燥的塑料拖鞋,正准备走向那狭小、污渍斑斑的卫生间,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一下,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找个角落躲起来。
突然!
一股巨大的、带着汗臭和凶戾气息的力量,从身后猛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触感,随即贴上了她的颈侧动脉——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别动!别喊!敢乱说话,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去!”一道沙哑、急促,充满威胁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灼热而污浊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
唐招娣浑身一僵,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极度的恐惧让她瞬间清醒,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近乎麻木的冷静。
她明白,身后之人定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
“好……好……我不动,不说话……”她用尽力气,从被压迫的喉咙里挤出细若游丝的声音,尽可能地表现出顺从。
身后的歹徒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配合,勒住她脖子的手臂力道稍微松了一丝。
唐招娣立刻抓住这微小的空隙,贪婪地吞咽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手机!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扔到那边墙角去!快点!”歹徒低声命令,匕首又往前递了递,锋利的刃口几乎要划破皮肤。
唐招娣没有丝毫犹豫,用颤抖的手从裤袋里掏出那部屏幕已经碎裂的老旧手机,按照指示,用力扔向了房间最远的角落。
手机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歹徒见她如此“识相”,警惕心似乎又降低了一些。
他松开了勒住她脖子的手臂,但匕首依旧抵着她,命令道:“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现金!首饰!快!”
唐招娣心中一片苦涩。
值钱的东西?
她还有什么值钱的?
她默默地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干瘪的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块。
她又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细细的、已经有些发黑的银质项链,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就……就这些了。”她将钱和项链递过去,声音带着绝望的平静。
歹徒一把夺过,看了看那少得可怜的钱和廉价的项链,啐了一口:“妈的,穷鬼!”
但他似乎也懒得再纠缠,将钱塞进口袋,项链随手捏在手里,骂骂咧咧地就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紧张气氛稍有缓和的刹那,意外发生了!
旁边那户合租的、平时就咋咋呼呼、素质低下的男邻居,大概是刚回来,毫无征兆地“哗啦”一下拉开了他自己的房门,嘴里还叼着烟,非常随意地朝着唐招娣这边喊道:“喂!借点酱油,我下面条……”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正好与准备开门离去的歹徒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歹徒眼中凶光毕露,男邻居则是一愣。
歹徒显然不想节外生枝,侧身就想快速离开。
没想到,那男邻居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见对方似乎“怕”了他,竟然得寸进尺,非但没有让开,反而故意用肩膀重重地撞了歹徒一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嘲讽道:“靠!装什么黑社会啊?跟里面那娘们一样,都是怂包软蛋!”
他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在唐招娣面前彰显他那可悲的“男子气概”。
这一下,如同火星溅入了炸药桶!
本就神经紧绷、处于亡命状态的歹徒,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和撞击彻底激怒了!
他积压的恐慌、暴戾和杀意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你他妈找死!”歹徒怒吼一声,眼中血光一闪,手中那柄原本准备收起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捅向了男邻居的腹部!
“呃啊!”
男邻居脸上的嚣张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惊恐,他捂住瞬间被鲜血染红的肚子,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身体重重地撞在走廊的墙壁上,然后缓缓滑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
歹徒面色狰狞,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他猛地转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吓呆在门口的唐招娣!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这个破地方,他怎么会遇到这种麻烦!
唐招娣亡魂大冒,求生本能让她转身就想跑向卫生间锁上门!
然而,极度的恐惧让她的双腿发软,脚下那双不合脚的塑料拖鞋猛地一绊!
“噗通!”
她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而此时,杀红了眼的歹徒已经如同疯虎般扑了上来!
“不……不要!”唐招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哀求,冰冷的匕首已经带着死亡的寒意,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地刺入了她的后背、她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消散。
在生命最后的模糊视线里,她看到的是歹徒疯狂而扭曲的脸,听到的是自己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以及隔壁那个混蛋邻居微弱的呻吟。
无尽的怨恨与不甘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一生都在失去?
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希望,最后,连这卑微的生命,也要以如此荒唐、如此不值的方式失去?
甚至……甚至还是被那个平时就欺压自己的混蛋邻居给间接害死的!
死不……瞑目!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那满腔的怨恨与对“生”的极致渴望达到顶点的刹那——
【检测到宿主存在强烈的、超越极限的生存意愿与未竟执念……符合绑定条件。】
【万界攻略系统正在启动……绑定中……】
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可能的电子机械音,如同天外梵音,直接在她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深处响起。
【宿主:唐招娣,绑定成功!】
【侦测到宿主原生躯壳生命体征即将彻底消失……启动紧急预案!】
【正在定位适配位面坐标……能量灌注……开始穿越!】
甚至不容唐招娣那残存的意识有任何思考、任何疑问,刹那间,她原本漆黑一片、唯有痛苦与怨恨的“视野”中,猛地爆开一团无比灿烂、无比纯粹、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与痛苦的白光!
这光芒如此强烈,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感知,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
当那足以灼伤灵魂的白光如同潮水般退去,唐招娣(或者说,她残存的意识与新生的某种存在)“睁开”了眼。
映入她“眼帘”的,不再是冰冷潮湿的出租屋楼道,不再是霓虹闪烁的现代都市雨夜。
而是……一片蔚蓝如洗的天空,几缕轻纱似的白云。
鼻尖萦绕的,是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芬芳的空气,偶尔夹杂着一丝……马匹和某种古老香料的气味。
耳边传来的,是熙熙攘攘、带着异域腔调的人声,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还有远处隐约的钟声。
她怔怔地“看”去,发现自己似乎站在一条宽阔的、铺着巨大青石板的街道中央。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拥有着尖顶、拱窗和繁复雕花的石质或木制建筑,风格古朴而厚重,完全不同于她记忆中的任何地方。
行人们穿着宽松的长袍、紧身的束腰外衣、或是粗麻布衣,他们的发色、瞳色各异,好奇、惊讶、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目光,正齐刷刷地聚焦在她的身上。
这里……是哪里?
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