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刘备为孔融那封不合时宜的“文教邀请函”感到哭笑不得,尚未决定如何回复之际,一件真正震动天下的大事,如同惊雷般传到了偏居海隅的东莱郡。
曹操发布了讨伐董卓的檄文!
檄文以遒劲的笔力书写在帛书上,被快马加鞭抄送至各州郡。其文辞慷慨激昂,以“忠义”为旗帜,痛斥董卓“豺狼野心,潜包祸谋,废弑国母,屠戮忠良,秽乱宫禁,虐流百姓”的滔天罪行,历数其“焚烧宫室,劫掠洛阳,挟持幼主,祸乱朝纲”的暴行。
檄文核心直指“董卓不臣,天下共击之”,呼吁关东义士“兴兵除暴,匡扶汉室”,并断言此乃“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这篇檄文,与曹操日后那首悲天悯人的《蒿里行》中“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的诗句遥相呼应,不仅揭露了董卓的残暴,更隐隐点出了此后军阀割据的乱象根源。
更重要的是,曹操并非空喊口号,他率先付诸行动,甚至不顾势单力薄,独自率军西进,兵发荥阳,虽在汴水遭遇董卓部将徐荣的重创,几乎全军覆没,但其勇毅和决心,震撼了无数观望者。
檄文很快传到了刘备手中。他捧着这份沉甸甸的帛书,反复阅读,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檄文中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作为汉室宗亲,他对董卓的倒行逆施早已切齿痛恨,匡扶汉室的信念在他胸中燃烧。如今,曹操登高一呼,正合他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海孔融的第二封信也到了。
这次,孔融一改之前只谈文教的迂阔,信中充满了对国事的忧愤和对董卓的声讨,他积极响应曹操的号召,决定起兵前往酸枣会盟,并热情邀请刘备一同前往,共襄义举!
“好!孔文举此番方显名士风骨!”刘备拍案而起,眼中精光闪烁。他不再犹豫,立刻召集郡中主要官吏、将领以及王焘、赵圭、孙珅等世家代表,举行紧急会议。
郡守府议事堂内,气氛凝重。刘备将讨董檄文和孔融的来信传阅众人,然后慷慨陈词,痛陈董卓之恶,阐明兴兵讨贼、匡扶汉室之大义,表示决心响应号召,出兵会盟。
然而,与刘备的激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焘、赵圭、孙珅等本地世家代表,在听完之后,却陷入了沉默,面露难色。他们交换着眼神,态度暧昧而谨慎。
郡丞王焘率先开口,语气委婉:“府君忠义之心,天地可鉴!讨伐国贼,确为臣子本分。只是……董卓势大,麾下西凉铁骑凶悍异常,关东联军虽众,却各怀心思,能否同心戮敌,尚未可知。我东莱偏安海隅,近年来在府君治理下,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许安宁景象。若倾力出兵,万一……郡内空虚,恐生变故啊。”
他的话,代表了大多数本地世家“明哲保身”的心态。他们倾向于守住东莱这一亩三分地,不愿轻易卷入中原混战的漩涡。
功曹史孙珅等人也纷纷附和,虽未明确拒绝出兵,但言辞闪烁,核心意思都是希望刘备慎重,量力而行,以保境安民为要。
刘备看着他们,心中了然。他理解这些世家的顾虑,乱世之中,家族存续是第一要务。但他刘备,岂是苟安一隅之辈?他深吸一口气,并未以权势压人,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回顾了自己任职东莱以来,与各家同心协力,剿匪安民,发展生产,所建立的信任与情谊。他强调,此次出兵,不仅是为大义,更是为东莱长远计。若董卓不除,天下崩乱,东莱岂能独善其身?唯有天下靖平,东莱才能真正安宁。
刘备的诚恳态度和往日的“仁义”名声,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王焘等人面面相觑,最终,在刘备“为大义捆绑”和往日情分的双重作用下,他们虽不情愿,但还是松口了,表示愿意支持府君的决定。
最终商议结果,各家共同出钱出粮,并抽调部分私兵部曲,凑足一万兵马,由刘备亲自统领出征。
而都尉赵圭则代表本地军方势力随军出征,王焘、孙珅等家族也派出了族中子弟随行。郡守府的日常政务,则暂由郡丞王焘代理。
决策既定,东莱郡这台战争机器迅速开动起来。粮草辎重源源不断调集,军队整编点验。刘备将关羽、张飞等核心将领带在身边,点齐一万兵马,准备开拔。
出征前,刘备特意将刘芒叫到跟前。看着这个已然长成俊朗青年、身份已是“桃李亭侯”的弟弟,刘备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家小。
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芒弟,为兄此去,兵凶战危,归期难料。郡中事务已托付王郡丞,你……你好生看顾母亲,莫要让她担忧。府中诸事,谨慎为之,切勿……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言语中充满了对弟弟“不靠谱”本性的担忧,以及对母亲的牵挂。
刘芒看着大哥戎装肃穆的样子,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知道,历史的车轮终于彻底碾过,大哥即将正式登上群雄逐鹿的舞台。
他收敛了平日的跳脱,郑重行礼:“大哥放心,芒必悉心侍奉母亲,静待兄长凯旋!”
至于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更大的计划,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久,刘备尽起东莱精锐一万,与孔融率领的约八千北海兵马汇合,一路向西,朝着会盟之地——酸枣进发。
一时间,酸枣之地,旌旗蔽日,营寨连绵,大小势力十余路,总兵力号称三十万!一场旨在铲除国贼、匡扶汉室的宏大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