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邵、王修、宗宝、祢衡被带到偏厅,看到自家族长那恐惧绝望的眼神、地上未干的血迹以及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时,都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孙贲老泪纵横,拉着孙邵的手:“邵儿!什么都别问了!我们孙家……决定迁往东莱!追随……追随刘君候!此乃家族存亡之计,你……定要助君候稳住北海啊!”
王融、宗源、祢贡也对着自家子弟,说着类似屈服的话。
孙邵看着族叔那近乎崩溃的眼神,又瞥了一眼上方面带微笑的刘芒,心中一片冰凉。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满是无奈与灰败,低声道:“邵……遵命。” 他选择了沉默的屈服。
然而,祢衡却猛地甩开其父祢贡的手,怒指刘芒,破口大骂:“刘芒竖子!定是你这狼心狗肺之徒,以我全族性命相胁!逼迫族长就范!你如此倒行逆施,必遭天谴!我祢衡宁死不从!”
宗宝和王修亦是血性之人,见地上人头,又闻祢衡怒骂,亦是怒发冲冠,齐声喝道:“不错!要杀便杀!想让我等效忠于你这等奸佞小人,休想!”
四位族长见状大急,冷汗直流,连连低声劝阻:“衡儿(修儿、宝儿)!慎言!慎言啊!看看地上……为了家族,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们生怕这几位家族未来的希望一时冲动,真引来杀身之祸。
祢衡却仿佛看穿了什么,他虽狂傲,却不乏急智,眼珠一转,竟冷笑起来,声音尖锐地对刘芒道:
“刘芒!你纵可杀我三人,屠我满门!但你敢吗?!你若真敢对北海世家行灭族之事,便是自绝于天下士族!届时口诛笔伐,天下共弃!我看你和你那‘仁德’的兄长,还有何立锥之地!”
这番话如同毒刺,精准地戳中了刘芒的顾虑。
确实,他可以玩阴谋诡计各个击破,可以找借口清洗一两家,但若公然大规模屠戮士族,挑战整个阶层底线,必将引起所有世家的恐慌和激烈反抗,未来扩张将寸步难行。
他之前处理东莱三家之所以弯弯绕绕,正是为此。
祢衡见刘芒眼神微动,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对方软肋,更是得寸进尺,摆出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架势,高声叫道:
“刘芒!你欺人太甚!我祢衡今日便成全这忠义之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我血溅五步,看你如何向天下士人交代!”
说着,他竟真的作势要向一旁的墙壁猛撞过去!
“衡儿不可!”
“祢兄!”
众人惊呼,其父祢贡和宗宝、王修连忙上前死死拉住他。祢衡却挣扎得更加厉害,一副今日不撞死在这里决不罢休的模样,将“以死抗争”的戏码演得十足。
刘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心中暗骂:日了狗了!碰上这么个滚刀肉!
他丝毫不怀疑祢衡真敢撞死,这类狂士把名声看得比命重,死了反而成全其“忠烈”之名,家族说不定还能得到抚恤和同情,而自己则要背上逼死名士的恶名。
历史上祢衡这厮是汉末名士,以才思敏捷、性格刚烈着称。
孔融曾多次向曹操推荐祢衡,但祢衡因不满曹操的专权,多次表现出轻蔑态度。
曹操为羞辱祢衡,意图贬低其身份,在宴会上,祢衡被命击鼓助兴。
他拒绝更换鼓吏的制服,反而身穿破衣登场,并击奏《渔阳掺挝》,鼓声高亢激越,令在场众人震撼。
随后,祢衡借机痛斥曹操“上欺天子,下压群僚”,甚至脱衣裸体以示清白,将曹操比作“肮脏之人”。
这一行为被后世演绎为“裸衣骂曹”的经典桥段。
这厮连当时权势滔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都敢骂,为了什么??不就是其的名声吗?
不能被这厮牵着鼻子走!
刘芒怒极反笑,猛地起身,上前一脚将正在“努力”撞墙的祢衡踹翻在地!这一脚力道不轻,祢衡猝不及防,摔了个结结实实,痛呼出声。
“成全忠义?好得很!”
刘芒居高临下,冷笑连连,“我是不能把北海世家都得罪死,但单独收拾你祢衡这一支,你说我敢不敢?到时候我就对外宣称,是你祢衡个人不识抬举,冲撞于我,我一时怒起,灭你满门!这完全是我刘芒个人行为,性情暴戾,与我大哥刘备的仁德无关!天下人会骂我,但会因此就跟我大哥不死不休吗?你死了,你这一支绝了,你们祢家其他房支,是会为了给你报仇跟我死磕,还是会拿着我给的补偿,庆幸少了个惹祸的嫡系?!”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祢衡“就义”的热情。他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刘芒。
是啊,自己死了或许能博个名声,但若连累父母妻儿这一支全部死绝……家族会为了他这一支跟刘芒拼命吗?
大概率不会!刘芒完全可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对刘备声誉有损,但绝非致命。而自己,什么都得不到,还害了至亲!
一时间,偏厅内鸦雀无声。
连原本激愤的宗宝和王修,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色变幻,沉默下来。
他们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顾及家族,更不能接受自己死后家族反而可能因“妥协”而获益的现实。
刘芒看着众人反应,心中冷笑,语气却放缓,一副“我很讲道理”的样子:“看看,看看,非要闹到这一步干嘛呢?大家好商好量不好吗?”
他眼神扫向四位族长,“诸位族长,你们说说,这举族迁往东莱,是我刘芒拿刀逼你们的吗?”
孙贲、王融、宗源、祢贡四人浑身一颤,看着地上的人头和刘芒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忙不迭地摆手,声音发颤:
“不是!绝对不是!”
“是我等自愿!心甘情愿!”
“仰慕玄德公仁德久矣!”
刘芒两手一摊,对着祢衡、宗宝、王修无奈道:“听见了吧?是你们家族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可没逼他们!”
祢衡躺在地上,脸色灰败,但眼神中仍有最后一丝不甘和顽固。他知道家族已屈服,自己再抗争似乎也无用,但让他就此向这个无耻之徒低头,心中那关实在难过。
无非是为了一个“名”字!
他祢衡可以死,但不能辱没清名!
刘芒看着祢衡那闪烁的眼神,洞悉了他的心思。
好,你要名,我就毁你的名!
他对侍立一旁的十三使了个眼色。十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显然对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感到极其……无语和尴尬。
但……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朝身后暗卫挥了挥手。
两名暗卫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地上的祢衡架了起来,拖到了侧室。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祢衡惊恐挣扎。
暗卫一言不发,动作麻利地开始扒他的衣服!祢衡拼命反抗,但他一个文人哪是精锐暗卫的对手,很快就被剥得只剩下亵裤,狼狈不堪。
“刘芒!士可杀不可辱!你……”祢衡羞愤交加,话未说完,就被暗卫按住,将其亵裤也褪至膝盖,露出私处。
另一名暗卫拿出一块沾了墨的布帛,迅速在其私处一按,留下一个清晰的拓印!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等祢衡反应过来,暗卫已经将拓印好的布帛呈到刘芒面前,而他的裤子也被粗暴地拉了回去。
祢衡整个人都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灵魂出窍。他一生自负才学,傲视公卿,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人都麻了呀,一时竟像被欺负了的弱女子,就要哭出声……
十三上前一步,用只有祢衡能听到的冰冷声音威胁道:“祢先生,若再负隅顽抗,我家公子不介意将这幅‘祢正平宝鉴图’复制千百份,散发于洛阳、许都、邺城……让天下士林都来‘鉴赏’一下先生的‘尺寸’与‘风骨’。届时,先生的名节、忠义……呵呵,恐怕就与这拓印一同,成为笑谈了。”
祢衡如遭五雷轰顶,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杀人诛心!这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刘芒这一手,比杀了他还狠!若真如此,他祢衡别说留名青史,只怕要遗臭万年,成为千古笑柄!什么忠义,什么风骨,在如此下作却有效的羞辱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这一刻,祢衡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彻底崩塌了。
须臾之后,当祢衡被重新“整理”好衣冠带回偏厅时,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对着刘芒深深一揖,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语气恭敬得令人肉麻:
“君候!方才……方才是在下猪油蒙了心,一时想岔了!如今想来,玄德公仁德布于四海,乃明主之姿!北海在孔文举治下,文弱武弛,民不聊生!唯有玄德公接手,方能救斯民于水火!君候此次出兵,实乃顺应天命民心之举!在下……在下愿效犬马之劳,辅佐君候,不,辅佐玄德公,安定北海!”
他甚至转身,热情地劝说还在懵逼状态的宗宝和王修:“宗兄!王兄!我等当以大局为重!追随玄德公,方是正途!切莫再执迷不悟了!”
宗宝和王修看着祢衡这前倨后恭、判若两人的表演,又看看刘芒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再想想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祢衡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太清楚了,说好听点叫狂士,说难听点就是要“名”不要“命”,祢衡究竟经历了什么?态度竟然转变如此之快?
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也烟消云散,颓然低头:“愿……愿听君候差遣。”
刘芒看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幕,脸上露出“为难”和“无奈”的表情,搓着手道:“哎呀呀,你们这……这叫本候如何是好?我明明就是来帮孔北海抵御黄巾残党的……现在倒好,你们非要……唉,到时候我大哥回来,你们可得替我作证啊!真不是我逼你们的,是你们自己非要这样的!”
四大族长和祢衡等四人心中早已将刘芒骂了千百遍,脸上却不得不挤出最“真诚”的笑容,连连点头:
“是是是!君候放心!皆是我等自愿!是我等逼着君候接管北海的!玄德公若问起,我等定如实禀报!”
“既然如此……那本候就只好勉为其难,暂且替孔北海看顾一下这北海郡了。”刘芒“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开始安排:
“孙邵听令!”
“下官在。”孙邵出列。
“你素有才干,即日起,你暂代东莱郡丞之职,返回东莱主持郡务!顺便,负责接应安排北海四家迁徙事宜!”
刘芒这一手可谓狠辣,孙邵是孔融最为倚重之人,将孙邵调离北海根基,放到东莱那个已被刘芒彻底掌控的地方,名为升迁,实为架空和监控。
孙邵眼角抽搐,却只能领命:“下官……遵命。”
“祢衡、宗宝、王修!”
“属下在。”三人应道。
“你三人暂留北海,协助本候整顿郡务。祢衡随我参赞文书,宗宝、王修仍领本部兵马,听候调遣!”
刘芒将祢衡这个“喷子”放在身边,既有监控之意,也未尝没有觉得“可用”的成分。宗宝、王修则纳入军中体系。
最后,刘芒意味深长地看着四人:“至于孔北海那里……还需诸位修书一封,报个平安,言明北海一切安好,勿使其担忧。若是信件出了什么岔子,让孔北海误会了本候的好意……呵呵,那后果,诸位是知道的。”
四人心中一凛,连忙表示必定将信件写得“妥帖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