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林悠然耳边炸开，震得她神魂俱颤。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
黑暗中，她只能凭借声音的方向，死死盯向库房深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极致的黑暗，隐约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倚靠在某个高大的书架旁，如同蛰伏的猛兽。
是萧景澜。
他果然在这里！他早就知道！那标记，那路径，甚至那把钥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像个最耐心的猎人，冷眼看着她这只猎物，按照他设定的路线，一步步走进这精心布置的囚笼。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而沉重地下坠的声音。
“王……王爷。”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所有的机智、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掌控者面前，土崩瓦解。
“很好，”萧景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怒意，却比雷霆震怒更令人胆寒，“还能认出本王。”
他没有立刻命人点灯，也没有呼唤守卫。这异常的寂静，反而让恐惧无限放大。
林悠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换来一丝清醒和勇气。“王爷……为何在此？”她听到自己愚蠢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一丝嘲弄：“这句话，该由本王问你。本王的王妃，深夜不在王府安寝，为何会出现在这宫廷禁地，兰台丙字库？”
他向前走了一步，靴子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私闯禁宫，窥探机密，任意一条，都足以让你，让整个林家，万劫不复。”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切割着她最后的防线。
林悠然咬紧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既然布下此局，必然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妾身……无话可说。”她垂下头，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挣扎已是徒劳，她只想知道，他究竟想如何处置她，处置林家。
“无话可说？”萧景澜又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一丈。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冷冽松香与压迫感的气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还是不敢说？不敢说出是谁给你的钥匙，是谁指引你来的路径？不敢说出，‘兰台旧档’四个字，以及……‘前朝玉玺’？”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林悠然猛地抬头，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无形的目光却让她如芒在背。青荷传递的消息，他果然看到了真实内容！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隐而不发，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一股被戏弄、被俯瞰的屈辱感，混合着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那把匕首，用得可还顺手？”萧景澜忽然转了话题，语气依旧平淡，“本王送的‘礼物’，可不是让你用来对付本王的。”
匕首！他也知道匕首的秘密！林悠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所以为的隐秘探查，在他眼中，恐怕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透明的表演。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问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声音带着一丝破碎的哽咽。
萧景澜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本王若真想让你万劫不复，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就不会是本王，而是宗人府的铁卫。”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浓重的黑暗。林悠然愣住了。他……不打算立刻处置她？
“林悠然，”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郑重，“你可知，你探寻的这些东西，背后牵扯着多少势力？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柳氏？她不过是被推出来的卒子。安王妃？她也只是这盘棋上的一个环节。”
他向前一步，几乎与她贴身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尽管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在这漩涡中活下来？能护得住林家？”
他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打着林悠然的认知。她一直以为对手是柳侧妃，是王府后院的女人，至多牵扯到一些朝堂争斗。可萧景澜的话暗示，这背后牵扯的，可能是更庞大、更危险的势力，甚至关乎前朝旧事，关乎传国玉玺！
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孩童舞大刀，危险而不自知。
“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仰起头，声音颤抖，带着不解。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阻止？为何要等到此刻，才来揭穿？
萧景澜没有直接回答。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拂去她不知何时滑落的一滴泪珠。那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静。
“因为你还有用。”他的声音低沉而残酷，“也因为，你现在……是靖王妃。”
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轻轻捏住了她藏在袖中、紧握着迷药和银针的那只手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记住你该守的本分。”他靠得更近，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也像是一种诡异的宣告，
“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本王的。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未落，库房外，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杂沓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一个尖利的声音高喊道：
“围起来！奉旨搜查兰台！有贼人潜入，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