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四章 曲辕犁与新华车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新朝广袤的疆土上,严冬的肃杀被一股萌动的生机取代。泥土的芬芳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在微风中弥漫。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而言,这是一个充满希望与焦虑并存的季节——希望在于播种与收获,焦虑在于那沉重得仿佛能压弯脊梁的劳作,以及靠天吃饭的无奈。
河间郡,李家村。
老农李老栓蹲在自家地头,布满老茧和沟壑的手捧起一抔湿润的泥土,眼神却带着惯有的愁苦。他家劳力单薄,只有他和半大的小子,守着这几亩薄田,往年光是春耕就要耗去大半月,累得脱层皮,收成却仅够糊口,遇上水旱虫灾,更是艰难。
“爹,官差……官差又来了!”半大的小子狗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村口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畏惧。
李老栓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想躲。官差上门,多半没好事,不是催税就是征役。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准备迎接可能的坏消息。
然而,这次来的官差,态度却出乎意料的温和。为首的是个穿着崭新皂隶服、精神头十足的年轻人,他身后跟着几名力夫,推着几辆堆满了物事的板车。
“乡亲们!都过来瞧瞧!”那年轻官差站在村口的打谷场上,敲着一面铜锣,声音洪亮,“奉国师令,户部‘技术推广司’下乡,分发新式农具——曲辕犁!还有新式水车图纸,助大家春耕!”
村民们畏畏缩缩地围拢过来,交头接耳,脸上多是怀疑。新式农具?官府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别是变着法子要钱吧?
李老栓也挤在人群里,伸长脖子看着板车上那些造型确实与老式直辕犁不同的铁家伙。那犁辕是弯曲的,犁铲看起来也更轻薄锋利。
“这叫曲辕犁!”官差拿起一架,热情地讲解演示起来,“大家看,这犁辕弯曲,转向灵活,一头牲口就能拉动,比你们那直辕的省力至少三成!深耕效果还好!再看这犁壁,能更好地翻土碎土!”
他让一个力夫套上村里唯一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在官差划出的一小块地上演示。只见那老牛拉着曲辕犁,果然比往常轻松不少,犁铧入土深,翻起的土块均匀细碎。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阵阵低呼。
“嘿!好像真省劲儿!”
“你看那土翻的,多好!”
“官爷,这……这犁要多少钱?”一个胆大的村民小心翼翼地问道,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那官差哈哈一笑,大手一挥:“不要钱!国师大人体恤我等小民艰辛,这些曲辕犁,还有那边板车上的新式水车部件,全是免费发放,助我新朝百姓安居乐业!”
“免费?!”
“真的不要钱?!”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李老栓也瞪大了眼睛,感觉像是在做梦。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官府往外发东西,还是这等看起来就精贵的好东西!
“排队!排队领取!每户一架曲辕犁!村里共用的大型水车部件,由里正负责组织安装!”官差维持着秩序。
李老栓领到了一架沉甸甸的曲辕犁,冰凉的铁器握在手里,却让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涌遍全身。他抚摸着那光滑的犁辕,看着官差带来的、正在村边小河旁组装的那个巨大的、带着无数叶片和齿轮的“龙骨水车”,眼眶不禁湿润了。
“国师……国师大人……”他喃喃着,朝着京城的方向,就要跪下磕头。
那年轻官差赶紧扶住他,正色道:“老丈不必如此!国师说了,让大伙儿过上好日子,是他分内之事!大家用好这农具,多打粮食,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当天,李家村乃至河间郡无数村庄,都响起了试用新农具的兴奋吆喝声和惊叹声。效率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希望的种子,随着那锋利的犁铧,深深埋进了复苏的土地里。
类似的场景,在新朝各主要农业州郡同步上演。由神匠阁标准化批量生产、通过玩家物流网络和朝廷驿站系统快速分发的曲辕犁,如同星星之火,迅速点燃了农民心中的希望。而那种利用齿轮和连杆传动、提水效率远超以往翻车的“龙骨水车”,也在河流溪畔一座座立起,预示着更好的灌溉保障。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民欲安其居,必先丰其食。”
“此犁此车,所破非仅板结之土……”
“更是……”
“千百年来,困锁生民之……
“无形枷锁!”
国师府,静室之内。
赵虎盘膝而坐,周身气息沉凝厚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成千上万架曲辕犁深入土地,随着一座座新式水车开始转动,一股远比减免赋税时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功德之气”,正从新朝的四面八方,如同无数涓涓细流,跨越千山万水,向他汇聚而来!
这股力量,并非源于恐惧或敬畏,而是源于最质朴的感恩与希望,源于生存条件切实改善所带来的最本源的喜悦。它温暖、厚重,带着泥土的芬芳与生命的韧性,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真元与神魂。
他体内,那早已达到真元境八层巅峰、如同大江奔流般的真元,在这股浩大功德之气的灌注与冲刷下,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奔流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但每一缕真元都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精纯,仿佛被千锤百炼过的精钢。经脉在一次次冲刷中拓宽、加固,丹田气海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永不枯竭的生机源泉。
瓶颈,那层阻挡在他与真元境九层之间的薄膜,在这沛然莫御的功德之力面前,开始剧烈震颤,变得稀薄!
赵虎心神守一,引导着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向着那最后的关卡,发起了冲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圆满感。
轰!
仿佛江河决堤,又似春雷惊蛰。他体内凝练到极致的真元轰然冲破了那层阻碍,踏入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深邃的境界!真元的质与量瞬间暴涨,神识覆盖的范围骤然扩大,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与吸纳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
真元境九层!
一股强横的气息不由自主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却又被他迅速收敛。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深邃如渊。感受着体内澎湃着、仿佛蕴含着开山断流之力的全新力量,赵虎知道,他的实力再次迈上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台阶。
而这突破的契机,并非来自厮杀与掠夺,而是来自这惠及万民的“曲辕犁”与“新华车”,来自那汇聚而来的、最纯粹的功德!
就在赵虎突破的同时,遥远的北方,赤焰王朝的金帐内,一场关于新朝的讨论也在进行。
赤焰王听着探子详细的汇报,包括曲辕犁的构造、效率提升的估算,以及那龙骨水车的巧妙设计,粗犷的脸上满是凝重。
“仅仅是……犁地和提水的工具?”他放下手中的银杯,语气带着难以置信,“那赵虎,耗费如此人力物力,就为了帮农夫种地?”
他麾下的一名老臣抚须沉吟道:“大王,不可小觑啊。据闻,此二物一出,中原春耕效率大增,且对牲畜要求降低。长此以往,其粮草储备必将远超我等。民以食为天,粮足,则国稳,兵强啊!”
另一名悍将却不以为然:“哼,种地种得再好,挡得住我草原儿郎的铁蹄吗?要我说,他们沉迷这些奇技淫巧,正是我们南下的大好时机!”
“愚蠢!”赤焰王猛地一拍桌案,斥道,“你忘了泰山之巅那三拳了吗?忘了那刀枪不入的战争傀儡了吗?那赵虎,岂是沉迷享乐、自废武功之人?他此举,乃是以退为进,固本培元!其志……非小!”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望着南方,眼神复杂。
“传令,不惜代价,弄几架那种曲辕犁和水车回来!让我们最好的匠人研究!另外,约束各部,绝不可轻启边衅!”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力。
“这个邻居……我们看不懂,也……惹不起。”
而在更西方,昆仑秘境之中,那面寒冰镜前,几位古老的存在也再次聚首。镜中显现的,不再是战斗场面,而是中原大地上一片片繁忙的春耕景象,是农夫们脸上久违的笑容,是那在田野间高效运作的曲辕犁和在河边吱呀转动的龙骨水车。
“此子……竟将修行与凡俗民生结合至此等地步……”那鹤发童颜的老者喃喃道,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以功德助修行……这条路,古籍中虽有提及,却鲜有人能真正走通。非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为。”那面容冷峻的中年道人评价道,语气中少了一丝审视,多了一分认可。
“或许……天机阁的预言没错。应对大劫,需要的,未必是纯粹的杀伐之力。这种根植于文明本身的‘秩序’与‘生机’,或许……更为重要。”那老妪缓缓道。
寒冰镜前的议论,悄然改变。
赵虎并不知道这些远方的注视与评价。他稳固着新突破的境界,感受着那依旧在不断汇聚的、温暖的功德之力。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春风拂面,带着万物生长的气息。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看到了河间郡李老栓那满是希望的脸庞,看到了无数农田里高效耕作的景象,看到了河边转动的水车带起的晶莹水花。
“力量,可源于征伐,慑服四方。”
“亦可源于……”
“创造与守护,润泽万物!”
“这润泽之力……”
“方是……”
“秩序之道,最坚实的根基!”
真元境九层的气息在他体内缓缓流转,圆融而强大。这力量的提升,不仅仅是个人的胜利,更是他所践行的“秩序之道”,在这片土地上,结出的第一颗甜美的果实。民生改善的浪潮,已然开始反哺其道,助其登临更高的境界。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