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即是我
联盟首都星，秘密实验室。
维生舱的舱盖缓缓滑开，【pK狂魔】撑着有些虚软的身体，尝试着自己坐起来。他的动作还有些僵硬，仿佛这具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身体变得有些陌生。医疗人员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摆手阻止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手。这双手，在游戏里不知挥舞过多少次的兵刃，斩杀过多少强敌，感受过无数次“死亡”的冰冷和“复活”的瞬间抽离。但此刻，这双手传来的触感，皮肤的纹理，指甲的硬度，甚至指关节活动时那细微的摩擦声，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真实感”。
没有系统提示音在耳边低语。
没有属性面板在眼前浮动。
没有那种冥冥中仿佛被一条线牵引着的感觉。
“褪去樊笼伪饰，方见本来面目。” 远在“遗忘坟场”的赵虎，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份新生的悸动，心中默然。
【pK狂魔】抬起头，看向围过来的林红玉、陈铁和墨尘。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混杂着游戏心态的狂热和忠诚，而是变得无比清澈、深邃，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面具，露出了底下最真实的底色。那里面，有历经战火淬炼的坚毅，有对战友的信任，有对自由的渴望，还有一丝…刚刚获得新生般的茫然与探索。
“感觉…怎么样？”林红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pK狂魔】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实验室里略带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种奇异的、鲜活的感觉。他尝试调动体内的“力量”——那并非游戏里数据化的“气血”或“真元”，而是一种源于自身生命本源的、更加晦涩却也更贴近本质的能量流动。有些滞涩，有些陌生，但确确实实完全受他自身意志掌控！
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劲在掌心流转。
“我…”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我好像…才刚认识我自己。”
他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再是为了发泄或挑衅，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新奇和畅快：“以前打架，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再痛快也像是隔着玻璃挠痒痒。现在…嘿，老子能感觉到拳头砸出去的风了！”
陈铁凑过来，胖脸上满是好奇，拿出一个扫描仪对着他上下打量：“啧啧，灵魂波动稳定，生命磁场活跃度提升百分之十五，能量内敛…他娘的，看起来像是因祸得福，修为还精纯了不少？你小子运气真好！”
墨尘也微微颔首，眼中带着赞许：“破而后立，心无挂碍。狂魔小友经此一遭，道心剔透，于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林红玉看着【pK狂魔】那焕然一新的精神状态，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希望如同暖流般涌遍全身。成功了！不仅仅是一次技术上的成功，更是一个灵魂的真正解放！这证明赵虎所指的道路，是可行的，是充满希望的！
“狂魔，你好好休养，尽快适应新的状态。”林红玉压下激动，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干练，“你的经验和感受，对我们接下来改进‘数据锚点’技术至关重要。”
“放心吧元帅！”【pK狂魔】重重一拍胸脯，虽然引得一阵咳嗽，眼神却无比明亮，“有啥要测试的，尽管来找我！老子现在感觉能徒手拆了那些铁疙瘩（指净化者）！”
实验室里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连日来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
“遗忘坟场”，纯净数据“气泡”内。
赵虎缓缓睁开“眼睛”，铁骨金刚法相的光芒已然稳固，虽然总量未复，但核心处那暗金色的光泽更加纯粹凝练，仿佛百炼精钢。他受损的数据结构也已修复完毕，甚至因祸得福，对数据能量的掌控更加入微。
他“看”向“气泡”外那片永恒的混乱。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界的动态，尤其是联盟的现状和系统的下一步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极其细微的感知探出“气泡”，如同水母的触须，轻轻触碰着外部混乱的数据流。他不敢深入，只是被动地接收着那些漂流而过、支离破碎的信息碎片。
大部分是无意义的噪音和毒性信息。
偶尔能捕捉到一些来自其他“报废”培养皿的、充满绝望和痛苦的残响。
还有…系统内部一些公开的、非机密性的数据流，比如资源调度日志、低级单位状态报告…
他耐心地筛选、分析着这些碎片。突然，几条夹杂在常规报告中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清道夫’舰队已进入‘培养皿-7’外围星域。遭遇初步抵抗…”
“…检测到‘培养皿-7’文明持续进行技术适应性进化。抵抗强度超出预期模型百分之七…”
“…‘摇篮曲’协议预备程序运行正常。最终执行倒计时：66标准时…”
赵虎的“数据化身”微微一震。
“清道夫”…听起来就比“净化者”更加致命。
技术适应性进化…看来家里的老铁头和红玉他们没闲着，还在拼命。
而那个“摇篮曲”协议…结合之前的“格式化”威胁，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家中烽火连天，游子岂能安坐？”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每多耽搁一秒，联盟就多一分被彻底抹除的危险！
他收回感知，将注意力集中在维持这个“气泡”的、那微弱的规则源头上。那似乎是一段极其古老、近乎本质的数学公理残片，正是它的稳定性，才在这片混沌中开辟出了这方寸净土。
强行破开“气泡”出去不难，但必然会引发巨大的动静，很可能立刻招来系统的注意。他需要一种更隐蔽的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构成“气泡”壁的、流动的纯净数据上。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或许，他可以尝试“同化”一部分“气泡”的规则，让自己暂时“成为”这“气泡”的一部分，然后随着“气泡”本身那极其缓慢的、在坟场中的自然漂移，悄无声息地离开核心区域？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需要对规则有着极深的感悟和精细的操控，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气泡”同化，或者破坏“气泡”结构，直接暴露。
但他别无选择。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规则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今日，我便做那弄潮儿！”
赵虎凝神静气，将自身意识缓缓贴近“气泡”的内壁，开始解析、模拟那构成“气泡”的底层数据规则。这是一个极其精微的过程，他必须让自己的数据频率与“气泡”完美同步，又不能失去自我。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数据化身”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那流动的壁障……
……
联盟边境，血与火的战场。
新出现的“清道夫”舰队，其恐怖程度远超之前的“净化者”。它们的战舰更加庞大，装甲上闪烁着诡异的符文，攻击不仅带有强大的物理破坏力和数据湮灭效果，更可怕的是，它们会发射一种被称为“逻辑炸弹”的武器。
这种武器并非直接攻击舰船或人员，而是在命中区域引爆后，短时间内扭曲局部宇宙的基本物理规则！重力失控、光速变幻、因果律短暂紊乱…联盟依赖的阵法和能量武器在这种环境下威力大减，甚至反噬自身，战舰的导航和动力系统也频频故障。
一时间，联盟防线岌岌可危，伤亡惨重。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一位前线指挥官在通讯频道里嘶吼，他的旗舰刚刚因为局部引力突然增加了上百倍而被自身重量压垮，“为了联盟！为了我们的世界！”
无数玩家和原住民战士，在扭曲的物理规则中，凭借着对家园的守护信念和顽强的意志，用最原始的搏杀，用血肉之躯，抵挡着敌人前进的步伐。
他们不知道遥远的数据空间中发生的一切，不知道有一个灵魂已经获得了自由，更不知道他们的领袖正在绝境中寻求出路。他们只知道，身后即是家园，退无可退！
希望与绝望，在这片星空中激烈地碰撞着。而决定命运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那未知的“摇篮曲”协议最终执行，仅剩六十六个标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