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聂金花震怒,转身一脚踢在了苏陌的心窝子上,虽事先便已想到此话一出,下场绝不会好,可苏陌还是被她结结实实的一脚给踢出去了好远。
“好一个贱婢,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脏东西,凭你也配妄议本宫!也敢!别以为做了几瓶劳什子,得了几分颜面,就真把自己当了个东西!你知不知道,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陌顾不上心口处的疼痛,从地上爬起俯首跪下。“夫人息怒,奴婢哪敢妄议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是万万不敢的!奴婢三生有幸,能够遇到夫人,且幸得夫人垂怜抬爱,不嫌弃奴婢手脚笨拙。本就是抱着忠心事主的心态,一心为夫人着想,全力替夫人分忧。这才貌似说出刚刚那番话,夫人心明澄澈,定是比奴婢更加知晓,奴婢所言绝无冒犯之意,真真是字字意切啊!”
聂金花敛起狠辣的眸子,回眸沉思。之前并不觉得,经苏陌这么一说,也禁不住抬起衣袖嗅了嗅,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腥味,且这味道好似还在哪里闻到过。
苏陌观其神色,继续提醒道:“夫人不妨仔细想想,以往沐浴时可有在身体上涂抹过什么东西,类似会散发出一些腥味的...坊间配方...”
聂金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眼皮猛地抬起,似是想到了什么。
“又或者...”苏陌还在帮她回忆,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茶盏砸向地面破碎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颤,下意识的蜷缩身体,向一旁闪去。
那破裂的茶盏碎片连汤带水的溅了一屋,苏陌跪在最前面,离得最近。散落四起的茶水溅了她一脸,可却不敢抬手去拭。
紧接着便是聂金花杀猪般的嘶喊声:“还不快把那个死婆子给我拖进来!”
苏陌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屋内两名侍女急急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须臾,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一名妇人吃力的回到屋内,走至和苏陌差不多并排的距离,往那妇人后膝上猛踹两脚,那婆子“嗷”的一声倒地,两名侍女又在她后背上重重一拍,婆子双手支起,匍匐跪倒在聂金花脚边。
哭天抢地的哀求道:“夫人呐!老奴犯了何事啊?您为何要让她们如此待老奴?老奴这几日分秒未合眼,就是为了给夫人您寻那盛奶的器皿,虽耽搁了些时日,可老奴对夫人那是死心塌地日月可证呐!夫人啊...”
没错,是田婆子无疑!这声音苏陌绝不会听错,尖锐又刺耳,只是少了些昔日里对着千花阁的一众姑娘们的阴险和狠辣。
苏陌缓缓抬首,转眸偷偷看她,只见她两只手抱着聂金花的脚,一张老脸都快贴到手心里捧着的脚面上了。许久未见,倒是苍老了不少,虽然还是那么圆润臃肿,但尽显老态和疲惫之色。许是千花阁倒台后,她一直颠沛流离无处可归。念州城不敢回,如今青槐城又生动乱,故而这才打着聂青槐的幌子,到幽州城聂金花处招摇撞骗。
“还不闭嘴!你这老娼妇,出的什么馊主意!本宫真是瞎了眼了,竟相信你这勾栏窑子里出来的下作玩意儿所说的鬼话,用什么人奶入浴!眼下好了,非但没有将本宫的肌肤变好,反倒浑身多了层腥臭味!若不是因着哥哥,本宫定叫你生不如死!”聂金花抬腿又是一脚,田氏被踹的“嗷呜”一声,四仰八叉的掀翻在地。
苏陌心里一阵暗爽,看她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刚刚自己心口被踹那脚,仿佛已经不那么疼了。
好不容易攀上的贵人,田氏怎肯就此罢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接着不死心道:“夫人息怒啊!夫人大义肯收留老奴。老奴感激不尽,怎敢欺瞒夫人您!老奴虽是青楼出身,可楼里的那些个姑娘,都是老奴一手调教过来的,从眼神身段到肌肤容貌,近乎是亲力亲为,断不会有差!这土方虽然不雅,可的确有效。只要夫人坚持用此法,定能...”
“大胆!哪来的刁奴竟敢口出狂言对夫人不敬!夫人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岂能和你口中的窑姐儿相提并论!莫不是你把夫人也当成了你手底下的那些个靠卖弄风情和身体才能苟延残喘的青楼妓子?想要把这倚绣宫当成你掌中之物,把夫人当作你要调教的对象?”眼见聂金花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已有些动容,情急之下为了扳倒田氏,苏陌只得违心说出此番话。她从未如旁人一般以带着有色的眼睛去看过千花阁里那些苦命的为了生计身不由己的姑娘们,她们虽以色侍人,可终究只是一个弱女子,或被卖,或被骗,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甘愿沦为青楼女,不过都是被命运磋磨的可怜之人罢了。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骇然,不禁都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尤其是田氏,刚刚为了急于表忠心,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用词有何不妥,如今被人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眼看着弄巧成拙,捅了大篓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匍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老...老奴言语无状,冒...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恕...恕罪。老奴的意思是...”
“你还能有什么意思!随便拿个乡野偏方便跳出来糊弄人,不拿出点真材实料就想招摇撞骗,你以为夫人是什么人都信的!”
田氏这才留意到自己身边还跪着一人,且言语间处处针对自己,难道是与自己有怨仇。看来夫人对自己态度急转骤下,多半是此人的缘故。
便微微侧首望向苏陌,只见一张黑脸满是麻坑,看上去年龄不大,却牙尖嘴利的好不厉害。声音听上去似有几分耳熟,可这张脸...确定没见过。
两人四目相对,苏陌不禁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刚刚聂金花泼洒的那杯茶水溅到了自己脸上,也不知用来遮盖真颜的颜料有没有被洗掉。苏陌心中一阵不安,可事已至此,她与田氏之间的较量真正开始,岂有退缩之理。倘若被她看出自己的慌乱,以那个老狐狸的奸诈心性,定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翻身的机会。苏陌定了定神,扬起下巴,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与那田氏不卑不亢的对峙。
心道:万一被认出,大不了抵死不认!反正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甚多,不差自己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