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一个冷冽的声音将苏陌从深深的忧思中强行拉回，凌云站在阴影中，高大而又阴暗。
苏陌没有回头，淡定自若的朝炉子里塞了把炭火。
凌云道：“我早知你和那老闫头有猫腻，一个倚绣宫不够，去了丽水苑还不安生，如今算盘竟打到了长秋殿上来了，看来你是不把整个夜府掀个底朝天不肯罢休了。”
昏暗的光影照在苏陌一侧的脸颊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的绒毛，闪烁的明眸，还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如若不是那些黑色斑痕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脸上，此时的苏陌定是位教世间所有男子都为之动容的绝色女子。
轻轻一笑，苏陌淡定回道：“凌大人莫不是酒宴上喝酒喝多了在说胡话，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更深露重孤男寡女，凌大人此时实在不该出现在此，奴婢身份卑微不介意被人说三道四，大人您贵为夜府暗卫营首领，城主身边最信赖之人，还请自重，速速离去。”
凌云道：“一个锅炉房烧火小厮，不知私下里费了多少心思，竟能短时间内将夜府三位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制香，酿酒，这怕是早已预谋好的手段，真了不得。”
苏陌道：“凌大人谬赞了，奴婢自小便浪迹江湖一个人讨生活，为了糊口干得了的干不了的都干过，能在夜府这种高门阔府里为奴为婢，是我们这种人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事，有口饱饭，有一瓦遮风挡雨的居所，哪怕这日子再短，也不枉白来这世间走一遭了。制香酿酒算什么，奴婢若无一技之长，又岂能安身立命，只怕早已不知魂归何处了，大人此时何以还能在此与奴婢对话？”
苏陌的伶俐口齿，凌云早已见识过，她不动声色的这番言辞，明知是在强词夺理，可却找不出一丝漏洞，一时间凌云竟有些不知该何以应对，险些自己先乱了手脚。
定了定神，凌云向前走了两步，就在苏陌的背后不到一米的距离，沉声道：“你不必急着狡辩，库房年久失修，屋瓦碎裂乃天灾而非人祸，这种借口旁人会信，你休想瞒得住我！说，你来夜府到底意欲何为？”
苏陌的脖间传来一丝冷意，让她忍不住绷紧了浑身的肌肤。
头顶那枚雕着梨花图案的发冠，像是一把锋利的锐剑刺进凌云的双目，让他瞬间双耳充血，头脑炸裂，向后踉跄了两步，痛苦的扶着额头，那股钻心蚀骨的痛感又攀了上来，最近病发的间隔越来越短，也一次比一次严重。
已经重新调整好心虚的苏陌，缓缓起身转过头来面对凌云，在他耳边带着肆虐的笑意回道：“借口？奴婢可从未找过什么借口。若奴婢没记错的话，屋顶年久失修屋瓦碎裂是席管家和那犯事的两名小厮，怕主子降罪他们玩忽职守偷懒懈怠所找的托词。奴婢没做的事何须找什么借口掩盖，还有，大人若是疑心奴婢，为何大殿之上不与城主分说道明？此时来寻奴婢又是意欲何为？”
苏陌心知凌云一直对自己身份存疑，可却并未告发自己，她不知凌云何以如此，可却明白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只怕会对凌云不利，不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暗卫营首领几次三番的放过自己。
“...你...”此时的凌云已经虚弱不堪，抬头时额上已经汗如雨下，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地痉挛。
“你怎么了？”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的苏陌显得有些无措，出于医者的悯德，还是不自觉的伸向了凌云的脉搏。
“你生病了？”
“走开！胡说什么！”凌云忍着剧痛猛地从她手中抽出手臂，虚弱不堪的身体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摇摆了两下终是倒在地上。
苏陌蹲下身来强行将他的手拉回来，继续探脉。
“我不会看错的，你体内毒素流窜，再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虽然内心在排斥，可此时的凌云却是无一丝抵抗的力气了，只得任由苏陌摆置。
“...你懂医？”
“略知一二。虽不知你中的是何毒，可从脉象上看，时间怕是不短了。你这症状，多久了？大夫怎么说？”苏陌问。
凌云怔怔的盯住苏陌的眼睛，眼神里满是狐疑，冷冷道：“制香，酿酒，现在又出来个医理，我果然没有猜错，你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陌将他的手重重甩了回去，正巧落在凌云的胸口处，砸的他剧烈咳嗽起来。
“是，奴婢当然不简单，否则早已死在大人剑下了。”苏陌边说边从腰间的佩囊中取出一粒药丸。
凌云见状，惊恐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大人既然认定了我非善类，那么奴婢若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是对不起大人这番心思。这是奴婢特意研制的独门毒药，毒药入口穿肠过肚七窍流血，只肖顷刻间，便如成千上万只虫蚁啃食骨肉般痛不欲生，半炷香的时间，人死灯灭。”
“你...”
不等凌云反应过来，苏陌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强行将那药丸塞进他的口中，再朝他的下巴处重重一拍，那药丸顺着喉咙吞了下去。
凌云额上的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拼命地咳嗽向外抠，可却无济于事。
“你这毒妇，我早该杀了你！”
苏陌拍了拍手，起身走开，若无其事的回道：“大人没那么做，不是吗？”
凌云咳了半天，忽觉脑袋不那么疼了，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反倒苏陌刚刚说的什么毒药入口穿肠过肚七窍流血啃食骨肉，一样都没发生。
“...这...不是毒药？”凌云望着苏陌的背影惊诧道。
“大人急什么，半炷香的时间还没到呢。”
“不对，是毒是药我还是分得清的。你明知我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为何不杀我？”
苏陌转身，轻轻一笑：“奴婢说过了，大人也没那么做，不是吗？”
“你到底是谁？”
“奴婢是谁没那么重要，大人有心留我一命没有拆穿，奴婢感激不尽。大人的病，我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