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起床号尖锐的声音划破国防大学的宁静。程微意从床上弹起，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身体已经本能地开始叠被子。过去两周的夜莺计划训练让她每天的睡眠不足五小时，但军事院校的纪律不容懈怠。
微意，你黑眼圈快掉到嘴边了。韩梅一边扎头发一边调侃，寒假那个科研项目这么耗神吗？
程微意往脸上泼了把冷水：嗯，数据量太大。这个借口她已经用了无数次，连自己都快信了。
晨跑时，程微意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昨晚的实战格斗训练中，陆沉毫不留情地将她摔在地上十几次，现在全身肌肉都在抗议。她咬紧牙关保持在队伍前列，绝不能显露出丝毫疲态——李教官锐利的眼睛正盯着每个人。
程微意！果然，李教官的声音从身后炸响，你的摆臂像面条一样软！没吃饭吗？
报告教官，没有！程微意提高音量回答，同时调整姿势。
全体注意！李教官吹响哨子，最后两圈加速！落后的加练半小时！
队伍立刻提速，程微意强迫自己跟上。呼吸变得灼热，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但她不能掉队。掉队意味着加练，加练意味着耽误今晚与陆沉的密码学课程...
最后一圈，程微意几乎是凭着意志力在移动。越过终点线时，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差点撞上前面的同学。
你没事吧？林雪扶住她，眉头紧锁，脸色白得像纸。
程微意摇摇头，弯腰撑着膝盖喘息。这时，一瓶矿泉水递到眼前。她抬头，看到苏晴似笑非笑的脸。
补充电解质。苏晴晃了晃瓶子，特制的。
程微意接过水，尝了一口——微咸，带着淡淡的甜味，确实不是普通矿泉水。她感激地点点头，几口下去，眩晕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谢谢。
别谢我。苏晴压低声音，S让我转交的。他说你昨晚太拼了。
程微意耳根一热。陆沉连这个都预料到了？还特意让苏晴送电解质水？这种隐秘的关心让她胸口泛起一阵暖意，但随即又警觉起来——苏晴知道多少他们之间的关系？
上午的战术课上，程微意强打精神听讲，却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讲台上，教官正在讲解城市反恐作战的要点，投影仪上播放着特种部队突袭建筑物的视频。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虽然戴着面罩，但那挺拔的身姿和利落的战术动作，程微意一眼就认出是陆沉！
这段录像来自去年的利剑行动教官解释道，红队指挥官是雪狼特种部队的陆沉少校，当时他带领小队成功解救了13名人质。
同学们发出赞叹声，有几个女生甚至小声议论起来。程微意假装专注记笔记，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屏幕上的陆沉冷静果断，与私下叫她小野猫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
根据情报，恐怖分子在建筑内埋设了爆炸物...教官继续讲解。
程微意盯着画面，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陆沉在进入某个房间前，手势命令队员停下，然后独自上前侦查。这个动作看似常规，但她认出了其中微妙的变化：他在门框上轻敲了三下，停顿，再两下。这是夜莺计划的简易识别信号！
录像继续播放，陆沉的小队成功拆除炸弹，解救人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行动。但程微意知道，在那标准流程之下，隐藏着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读懂的密码。
下课铃响，程微意收拾书本时，苏晴靠了过来：看出门道了？
程微意装作不解：什么门道？
陆教官的战术手势。苏晴意味深长地说，第三分钟那段，明显不是标准指令。
程微意心头一紧。苏晴竟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
我没注意。程微意合上课本，可能是行动中的临时调整吧。
苏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许吧。对了，今晚密码学课提前到7点，别迟到。
看着苏晴离开的背影，程微意握紧了手中的笔。这个到底知道多少？她是真心教授密码学，还是另有所图？陆沉为什么如此信任她？
午休时间，程微意独自躲进图书馆的角落，取出加密平板查看今日任务。屏幕亮起，一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帘：
「今晚课程变更，改实战演练。20:00，老地方。穿便服，带夜视装备。——S」
程微意皱了皱眉。为什么突然变更？是计划有变，还是出了什么状况？她正想回复询问，平板上又跳出一条：
「苏晴可信，但不必全盘托出。保持警惕。」
这条矛盾的信息让程微意更加困惑。陆沉既说苏晴可信，又让她保持警惕...难道苏晴也在被测试？或者她自己才是被测试的对象？
躲在这里干嘛？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程微意条件反射地锁上平板，同时左手已经摸向腰间的战术笔——虽然校园内不准携带武器，但这个习惯性动作已经深入骨髓。
转身看到是韩梅，她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在查资料。
韩梅好奇地看了眼她手中的平板：又是那个项目？神神秘秘的。她在对面坐下，压低声音，听说李教官在打听你的事。
程微意手指一僵：打听我？为什么？
不知道，但我昨天去交材料时，听到他在办公室问文书关于你寒假行踪的事。韩梅担忧地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程微意摇摇头，心中警铃大作。李教官是出了名的严苛，但从不无故调查学员私事。除非...他受人指使？
谢谢提醒。程微意真诚地说，可能是我最近训练状态不好，他担心我偷懒吧。
韩梅将信将疑，但没再追问。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程微意就借口去训练场离开了。
下午的格斗课，李教官果然格外她。在演示反擒拿技巧时，他特意点名程微意做示范对手，手上的力道明显比平时重了几分。
注意看，李教官扣住程微意的手腕，声音洪亮，当对方这样控制你时，标准解脱动作是...
程微意感到腕骨被捏得生疼，但她咬紧牙关不露声色。按照标准流程，她应该顺势转身卸力，但直觉告诉她，李教官正等着她这么做，然后会有后续控制。
电光火石间，她决定变招——假装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却在即将触地时突然蜷身，一个翻滚脱离控制范围。这是陆沉上周刚教她的非标准动作，理论上不该在常规训练中使用。
花里胡哨！李教官厉声喝道，战场上这些华而不实的动作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程微意迅速立正：报告教官，我错了！
李教官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谁教你的这招？
报告教官，自学的。程微意面不改色，看过一些特种部队训练视频。
这个半真半假的回答似乎让李教官更加怀疑，但他没再追问，只是命令她归队。整节课，程微意都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下课更衣时，林雪悄悄凑过来：李教官今天吃错药了？专门针对你。
程微意揉着发红的手腕：可能是我最近状态不好。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你们有没有觉得...李教官和周处长长得有点像？
林雪愣了一下：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尤其是鼻子和下巴。
这个发现让程微意心头一凛。如果李教官和周处长有亲属关系，那么他对自己的特别关注就解释得通了——周处长可能还在怀疑她。
傍晚，程微意提前吃了晚饭，借口去图书馆溜出宿舍。她没有直接前往后山，而是绕道训练场，确认没人跟踪后才转向小路。
初春的夜风仍带着寒意，程微意裹紧外套，小心避开巡逻的哨兵。月光被云层遮挡，山路几乎一片漆黑，她戴上夜视镜，世界顿时蒙上一层幽绿。
废弃观察哨静立在半山腰，窗户依然用木板封着，但门锁已经被更换成电子装置。程微意输入动态密码，虹膜扫描通过后，门无声滑开。
里面不是上次见到的空荡房间，而是一个简易的战术训练场——几个移动靶标、障碍物、甚至还有一套模拟指挥系统。陆沉站在中央，正在调试设备，听到开门声转过身。
他今天没穿军装，而是一身黑色战术服，衬得肩宽腰窄。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些，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锋利而危险。
准时。陆沉嘴角微扬，看来电解质水起作用了。
程微意耳根发热，关上门：你怎么知道我早上...
韩梅发的朋友圈。陆沉晃了晃手机，有你们晨跑的照片，你脸色白得像鬼。
程微意没想到他会关注这种细节，心跳不争气地加速。她强迫自己专注于训练：今晚练什么？
情景模拟。陆沉的表情变得严肃，假设你被派往敌后获取情报，但身份暴露，需要紧急撤离。
接下来的三小时堪称魔鬼训练。陆沉设置了各种突发状况：接头人叛变、追兵堵截、通讯中断...程微意需要运用所学的一切技巧脱身，同时保护的加密数据。
太慢了！在一次模拟巷战中，陆沉轻易了她，敌方狙击手会给你十秒时间犹豫吗？
程微意喘着气爬起来：再来！
第二次，她成功突破了封锁，但在最后关头被巡逻队发现。第三次，她选择了一条非常规路线，却在翻越围墙时被陆沉逮个正着。
思考！他扣住她的手腕，声音近在耳畔，你的优势不是力量，是脑子。
程微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训练后的汗水气息。这个距离太近，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阴影落在脸颊上。她突然忘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陆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休息五分钟。
程微意转身去拿水，借机平复心跳。她小口喝着水，偷偷观察陆沉——他正背对着她调整靶标，肩背肌肉在战术服下起伏，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继续。陆沉转过身，表情已经恢复冷静，这次我会增加难度。
第四次尝试，程微意改变了策略。她不再硬闯，而是利用环境制造假象——用碎石引开一部分追兵，伪装足迹误导另一部分，最后从下水道成功。
不错。陆沉难得地称赞，终于用上脑子了。
程微意擦了擦额头的汗，嘴角不自觉上扬。来自陆沉的肯定比任何奖励都珍贵。
训练结束后，两人坐在观察哨的小桌前复盘。陆沉调出刚才的监控录像，一帧帧分析她的每个决定。
这里，他暂停画面，你选择翻墙是对的，但应该先扔个诱饵。
程微意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李教官今天在打听我的事。
陆沉的表情立刻变得警觉：具体说说。
程微意详细描述了格斗课上的遭遇，以及韩梅的警告。陆沉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敲，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李剑锋，52岁，曾任特种部队教官，后转任国防大学。陆沉调出一份档案，他是周处长的表哥。
程微意瞪大眼睛：果然有关系！那他对我的针对...
不一定是恶意。陆沉沉吟道，周处长可能只是让他观察你。但我们必须假设最坏情况——可能通过周处长注意到了你。
夜风从木板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纸张沙沙作响。程微意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不仅是身体上的。
那我该怎么办？
正常学习，但要更加谨慎。陆沉关闭档案，尤其是对李教官，不要显露任何非常规技能。
程微意想起今天格斗课上的失误，暗自懊恼。陆沉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正是白天被李教官捏红的地方。
疼吗？他的拇指轻轻摩挲那块淤青，声音低沉。
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程微意措手不及。她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陆沉的眼神太专注，像是能看透她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你做得很好。他松开手，语气恢复了教官的冷静，但这条路会越来越难。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程微意直视他的眼睛：我不会退出。
陆沉静静看了她几秒，突然笑了：我知道。他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山路比来时更加黑暗，云层完全遮住了月光。陆沉走在前面，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的树根和石块。走到一处陡坡时，他转身伸出手：这里滑。
程微意握住他的手，温暖而粗糙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陆沉轻松地将她拉上陡坡，却没有立即松开，而是多握了几秒，仿佛在确认她的安全。
陆沉...程微意轻声唤道。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为什么选择她加入夜莺计划？他和母亲当年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除了任务还有什么？但最终，她只是说：谢谢你的电解质水。
陆沉轻笑一声，终于松开手：小野猫也会道谢了？进步不小。
这个熟悉的昵称让程微意心头一暖。无论身份如何变化，有些东西始终没变。
快到宿舍区时，两人默契地拉开距离。陆沉停在阴影处：就送到这里。明晚理论课，苏晴负责。
程微意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苏晴今天说，她注意到录像里你的非标准手势。
陆沉挑眉：她这么说的？
嗯。她说第三分钟那段，明显不是标准指令
有意思。陆沉的表情变得玩味，看来我小看她了。他看了看表，快回去吧，熄灯前还有二十分钟。
程微意转身走向宿舍楼，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陆沉依然站在那里，月光终于冲破云层，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他举起手，做了个夜莺计划特有的告别手势——拇指和食指圈成圈，其余三指伸直，像只展翅的鸟。
程微意回以同样的手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宿舍楼。今晚的训练、陆沉的温柔、苏晴的异常...太多信息需要消化。但此刻，她只想记住那个月光下的手势，和那句无声的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