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英笑容满面,放下麻袋,搓着手上来,“老板,你们这吃饭呢?还别说,到底是做饭店的,上次那饭菜我一吃回去老想!以前做梦才能吃到这么些菜呢!”
刚捧起碗的宋林一愣,眼露疑惑,身旁的秦快给他介绍:“这是小圆的母亲。”
宋林恍然大悟,连忙起身,“阿姨,您来坐我这里,正好我还没吃。”
此话一出,无数刀子眼投来。
宋林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回事。
陈圆站起身,朝着江知微等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硬着头皮一把扯过冯海英到大门外。
“妈,这些天我都想好了,你在老家每天干农活累得很,还要照顾爸爸奶奶哥哥,包括家里的牲口,你跟我说过,要是可以,你跟爸早就过不下去了。”
陈圆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我知道你的不容易,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以后会分配工作,我合计了一下,你要愿意,可以留在省城,我想办法给你找一份临时工的工作,再租一个小房子我们住在一起,你的工资可以存起来,也可以汇一部分回去给哥哥。”
她一口气说完,说出这话,她用了莫大的勇气。
陈圆不是不知世故的人,这样的年纪,带着一个农村母亲在城里生活,她未来的婚事一定是艰难的。
对母亲难相处的性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但打断骨头连着筋,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父亲家暴无药可救,哥哥既得利益者继承了家里人的自私,陈圆已经对他不抱期待。
唯有母亲,从小被卖到陈家当童养媳,没日没夜操劳,时常被殴打,连爷爷都对她下手,父亲只会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爷爷去世,施暴者成了父亲。
小的时候母亲就总抱着她哭诉自己的命苦,让她一定要有出息带着母亲逃离魔窟。
现在的她可以做到了,暑假存两个月的钱,等寒假再来工作,母亲找上一份临时工,她们母女俩就能够在这里活下来,只要不告诉家里住址,他们也找不到。
那年代没有结婚证,不用害怕。
望着陈圆殷切的目光,冯海英愣住,不可思议,眼前一片恍惚,眩晕。
随后反手一巴掌。
“呸!陈圆,你个白眼狼,你是个人?你六亲不认,你良心都被狗吃了!果然,这书读多了冷心冷肺,连你亲爸亲哥你都能不认!”
突如其来的耳光和咒骂传来。
江知微脸色一变,刚起身,宋林人已经飞射出去,拽过陈圆,挡在她身前,“阿姨,你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打人?”
“我就打怎么着了!?”
冯燕英怒目而视,彻底撕破脸,指着赶来的江知微,“我告诉你们,这是我女儿,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谁能说什么!”
这话不堪入耳。
江知微冷下脸,“呵呵,你有本事到派出所说这话吗?小橘,去街道派出所,把公安喊来,说这里有人要杀自己女儿,我看逮不逮你!”
公安一出,她气焰瞬间散去大半,眼神闪烁,“什么杀,我吓唬一下她而已,你这女同志也太狠毒了,我可是她亲妈!”
冯燕英挺起脖子,冷哼一声,无视宋林,朝着江知微道:“老板,我也就跟你直说了,我家老头子已经醒过来了,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回家了,小圆,家里给你寻了门婚事,这端盘子的事就别干了,你可是大学生,结完婚我们再来上学。”
冯燕英双眼发光,上去抓住陈圆的手,激动不已,“我告诉你,隔壁村的小周给一千彩礼!还答应供你读书,只要你愿意跟他结婚,那可是一千!有了这钱,你哥哥娶媳妇不是问题,还能买上手表和自行车,媒婆还说了,还供你上大学呢!”
在陈家看来,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第一次见到女儿上大学的好处,正常姑娘也就五百六百,大学生值一千呢!
陈圆瞬间变了脸,眼里最后一丝温情消失殆尽。
不等江知微他们开口,“做梦!想都不要想,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跟你回去,你要走自己走!”
陈圆一字一句,冰冷无情,“把我逼急了,我就上厨房拿把刀,先把你捅死了,我再抹脖子下去给你偿命,哦不,我跟你回去。”
冯燕英先是惊怒,再是狂喜,以为她想通了,然而陈圆接下来的话让她如坠冰窖。
“我回去结婚,在宴席上放一把老鼠药,把你们全部毒死,你们要是敢,就把我带回去试试,十年寒窗苦读,在镇上,我是唯一一个考上海大的,我什么苦都能吃,那你要霍霍我,我就让你们一起下去!”
陈圆拽开宋林,冷笑连连,无所畏惧,光脚不怕穿鞋的。
双眼猩红的样子,让拿着锅铲出来的秦快都被吓了一跳。
冯燕英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看着犹如厉鬼的女儿,她相信陈圆真干得出这事。
“真是翅膀硬了,真是了不起了,你个白眼狼!好,你留下,留在这,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以后的学费也别找我!”
陈圆闭眼,感到疲惫,冷声道:“求之不得,阿姨,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她转身要走,冯燕英急了,抓住她,“陈圆,我养你二十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供你吃供你喝,让你上大学,这账怎么算!”
陈圆顿住,甩开她的手,“你回去列个清单,等我毕业,一笔一笔还给你,从今天起,我们再无关系,再来找我,别怪我不客气!”
彻底狠下心,撂下话,头也不回走进饭店。
江知微一行人面色复杂,瞥了她一眼,没有插手,紧跟着回去了。
踏进饭店,陈圆已经坐回原来的位置,抬头看到他们。
“老板,快来吃饭吧,别耽误下午的生意了。”
小橘等人怯怯的看着陈圆,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陈圆凶起来这么吓人。
对亲妈都是这样,非同一般的狠。
秦快这个老实人的三观也是被洗礼了一番,头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