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方舟，小家伙。”
黑姐姐那带着磁性与慵懒的嗓音，如同海风般拂过林风的耳畔，让他从极致的震撼中稍稍回神。
这声欢迎，与眼前阳光沙滩、奢华别墅的景象交织，总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哎呀，黑姐姐你别吓唬新人！”小才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兴冲冲地跑到客厅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烧烤架的设备。
“阿果！阿果！别弄你那水果拼盘了，快！把我的宝贝海鲜拿出来！今天我要招待新朋友吃烧烤！”
被称为阿果的年轻男孩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擦了擦手：“那些‘深海巨钳兽’的钳肉需要至少腌制三小时才能入味，现在烤会浪费食材的。”
“我不管！我就要现在吃！”小才人跺了跺脚，耍起小性子，“新人来了，总要有点表示嘛！大不了……大不了我们烤点别的！不是还有‘闪光鱿鱼’和‘水晶虾’吗？”
阿果看向林风，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仿佛在说“小才人就是这样”。
他温和地对小才人说：“闪光鱿鱼需要急速冷冻保持鲜度，解冻需要时间。水晶虾倒是可以，不过你上次不是说吃腻了吗？”
“那就水晶虾！快点嘛阿果！”小才人催促着，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摆弄那个智能烧烤架，按下几个按钮，烧烤架内部立刻亮起幽蓝色的火焰，却没有丝毫烟尘冒出。
林风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小才人和阿果的互动，感觉像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过于美好的电影。
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诱人的、混合了油脂和某种特殊香料的香气，那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勾得他空荡荡的胃部一阵痉挛。
他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
“喂，新人，别傻坐着呀！过来帮忙！”小才人回头朝他招手。
林风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烧烤架旁。
阿果已经端来一个透明的保鲜盒，里面是排列整齐、近乎透明、如同水晶雕琢而成的大虾，每一只都有他的手掌那么长，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来，拿着这个，”阿果递给他几根细长的、不知什么金属制成的签子，耐心地示范，“像这样，从虾尾穿进去，小心别弄碎了，这虾壳很脆。”
林风笨拙地学着阿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穿着虾。他的动作很生疏，甚至有些僵硬，与阿果那行云流水般的熟练形成了鲜明对比。
“噗，”小才人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好笨哦！不过比3哥强多了，他上次帮忙，直接把签子插自己手上了！”她指了指还在摇椅上看书、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的老头。
阿果适时的说道：“小姐，那次3哥不是帮忙，他是在研究签子的材质能不能用来做书签。结论是——不能，太尖了，容易戳破公元21世纪的珍本古籍。”
林风被这突如其来的笑话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虽然阿果的话有点冷，但确实冲淡了一些他的紧张感。
水晶虾在幽蓝的火焰上滋滋作响，迅速由透明变为诱人的粉白色，外壳变得酥脆，内部的肉质却依然保持鲜嫩多汁。
阿果熟练地刷上特制的酱料，香气更加浓郁。
“好了！开动！”小才人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吹了吹气，咬了一大口，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含糊不清地说，“唔…好次！新人你快尝尝！”
林风接过阿果递来的烤虾，学着样子咬了一口。
瞬间，难以形容的鲜美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虾肉紧实弹牙，带着一丝清甜，混合着微咸的酱料和火焰炙烤后的焦香……这味道，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一万倍。
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整串，连酥脆的虾壳都嚼碎咽了下去。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才人笑嘻嘻地看着他，又递给他一串，“阿果的手艺可是方舟一绝！连1号代表都夸过呢！”
林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第二串，感受着美食带来的短暂慰藉。
阳光，沙滩，海浪声，美味的食物，还有小才人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声音……这一切组合起来，营造出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暖氛围。
有那么一瞬间，林风几乎要忘记自己身处何方，忘记国会日上的冰冷注视，忘记手腕上那代表着责任与束缚的“047”。
“话说明天就是感恩日了哦。”小才人一边啃着虾，一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随口说道。
“感恩日？”林风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这个词汇他第一次听说。
“对呀！”小才人咽下嘴里的食物，解释道，“每次月度国会日结束，紧接着就是感恩日。系统会根据这次杀戮日里，死于各种游戏和规则的人数和姓氏，进行人口补充。”
她拿起旁边一杯阿果鲜榨的、泛着星光的果汁喝了一口，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规则：“那些死掉的人空出来的编号，会由系统随机从方舟外的‘候选池’里拉人进来填补，通常都是从编号100开始往后排到为止。这样，方舟的总人口就能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啦！”
林风拿着烤虾的手僵住了。他听着小才人用谈论天气般的口吻，说着“死于游戏”、“人口补充”、“候选池”这些冰冷的词汇，刚刚因美食而温暖起来的身体，仿佛又被浸入了冰水之中。
那些在游戏中死去的人……就这样被轻易地“补充”了？像消耗品一样？
“对哦，”小才人看到林风愣住的表情，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刚来方舟，还没经历过呢，正常正常！以后习惯就好啦！”
习惯……就好？
林风看着手中香气四溢、如同艺术品般的水晶虾，又看了看窗外那片在阳光下美得不真实的海景，再回想小才人那句轻飘飘的“习惯就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这里的温暖，这里的奢华，这里的欢声笑语……都是建立在无数人的死亡与更迭之上的。
阿果似乎察觉到了林风情绪的变化，默默地递给他一杯果汁，轻声说了一句：“方舟就是这样，享受当下就好。毕竟……”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看似温和却意味深长的笑容，“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感恩’掉的会是谁。”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烧烤的时候被虾壳噎死，那也算是一种别致的退场方式了。”
林风握着微凉的杯子，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我的海鲜烧烤呢？
味道依旧鲜美。
但他已经尝不出其中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