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米和母亲、妹妹莎拉回到了那间虽然破败却终于有了生气的石头房子里。
一进门,母亲和莎拉就习惯性地走向那个简陋的土灶,准备张罗晚饭。
“妈妈,莎拉,我来帮忙。”汤米放下行囊,挽起袖子也凑了过去。
然而,当他看到母亲从角落里那个快要见底的米缸里舀出的粮食,以及准备下锅的食材时,心不由得狠狠一揪。
晚饭简单得令人心酸:几块又干又硬、颜色发黑的黑面包,显然是放了有些时日;母亲清洗着几个瘦小的芜菁,准备扔进锅里水煮;还有一小碗干瘪的豌豆,这就是全部了。
没有任何油腥,更别提肉食。
“妈妈,你们平时就吃这些吗?”汤米的声音有些发涩。
母亲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和无奈,勉强笑了笑:“唉,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现在日子紧巴,将就着吃吧。”
汤米没再说什么,他默默地打开自己的行囊,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打开油纸,露出一大块颜色深红、散发着烟熏味的干肉。
这是他在卡恩福德时,用积攒的军饷买的,一直没舍得吃完,特意带回来的。
“哥!是肉!”莎拉的眼睛瞬间亮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母亲见状,连忙摆手:“哎呀,你这孩子!这肉多金贵啊!你留着自己吃,或者拿去换点钱多好!我们在家吃这些就行了……”
她习惯性地想要节省,想把最好的留给儿子。
汤米却不由分说,已经麻利地将肉切成厚片,放在一个破旧的陶碟里,架在灶火旁加热。
“妈妈,别说了,我带回来就是给家里吃的,以后,我们不用再顿顿吃这些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母亲看着儿子坚定的侧脸和正在滋滋冒油的肉片,眼眶又有些湿润,最终没再推辞,只是喃喃道:“好,好…你在那个…卡恩福德,日子看来过得还不错?”
她试图转移话题,也带着一丝好奇和欣慰。
肉香渐渐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驱散了往日的清冷。
汤米一边翻动着肉片,一边回答道:“是的,妈妈,卡尔领主是个很好的人,赏罚分明,只要在战场上勇敢,平时干活勤快,他都会论功行赏,从不亏待手下人。”
他脸上露出一丝自豪:“我在那儿,一周能吃上两三回肉呢!而且,因为上次守城战我表现还行,已经被提拔成正式的战兵了!下个月开始,我就能领正式的军饷,一个月有一银币五十铜币!”
“一银币五十铜币?”莎拉惊呼出声,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兴奋,“天哪!哥哥你一个月挣的钱,比我给人洗大半年的衣服还要多得多!”
她平时洗一大盆衣服,最多也就能挣一两个铜板。
母亲听到这话,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真切而欣慰的笑容,皱纹都舒展开了一些:“好,好……我的孩子有出息了,能挣这样一笔体面的饷金,我就放心了。”她看着汤米,眼中充满了骄傲。
很快,简单的晚饭准备好了。
三人围坐在那张歪斜的木桌旁,桌上摆着一盆寡淡的煮芜菁和豌豆,几块黑面包,以及中间那碟格外显眼、香气扑鼻的熏肉,这几乎是这个家近半年来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汤米给母亲和妹妹的面包上多放了好几片肉,催促她们多吃。
他自己也吃着,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四周,歪斜的墙壁、破败的门窗、空空如也的角落……
他忍不住问道:“妈妈,我记得我离开时,伯爵不是发了一笔安家费吗?那数目不小,理应能支撑一阵子,为什么家里还是……没添置些什么?日子也过得这样清苦?”
他印象中,那笔安家费对于当时的他家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母亲正在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放下粗糙的木匙,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深谋远虑:“孩子,那笔钱不能轻易动用啊。”
她看着汤米,语气低沉而现实:“你父亲不在了,你又去效忠领主当了兵,家里就剩下我和莎拉,没有男人支撑门户,那笔钱若是随意挥霍,坐吃山空,往后的日子怎么熬?妈妈必须精打细算,让它细水长流。”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而且…总得攒下一些,你将来退伍归来,总要成家立业…莎拉日后出嫁,也得有一份像样的嫁妆…这哪一样不需要钱?妈妈得为你们的将来打算啊……”
母亲的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汤米的心上。
他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和妹妹冻得通红的小手,一个酝酿已久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脱口而出:
“妈妈,莎拉,”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切和决心,“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去卡恩福德吧!”
母亲和莎拉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他。
汤米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卡恩福德那边打完了大仗,现在有好多空地!领主大人鼓励开荒建房!我们可以用我的军饷和积蓄,雇人在那儿盖一栋比这更大、更结实、更暖和的新房子!我们再也不用住这漏风漏雨的破屋子了!”
母亲下意识地环顾这个虽然破败却住了大半辈子的家:“去卡恩福德?这……这怎么行?这房子,还有这点家当…再说,这里是我们的家乡啊……”
“家乡再好,也比不上一家人团圆重要啊!”汤米的声音带着恳切,“在卡恩福德,我们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我能就近照顾你们。”
“到时候,咱们在卡恩福德团聚,住进新房子,我还能想办法,托人在城堡里或者集市上给莎拉找个轻松点的活儿,不用再在冰天雪地里给人洗衣服受苦了!”
说着,他一把拉过妹妹莎拉的手,将那双布满冻疮和老茧、红肿不堪的小手举到母亲面前:“母亲!您看看!您好好看看莎拉的手!她才多大年纪?您忍心让她的一辈子就这样耗在刺骨的冰水里吗?我们一起去卡恩福德,开始新的生活,难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