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催化、交锋与共鸣
南部基质层入口，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下铅水。
顾言深最后一次检查了小方肩上的谐振设备——一个由“远航号”携带的工业级声波发生器和便携式能量场调节器改造的装置，外壳上临时焊接了额外的散热片和稳定支架，看起来粗糙但结实。
“频率调谐到图谱7-b，启动后三十秒内功率缓升到65%，然后根据结晶反应动态调节。”小方声音有些紧，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唐教授计算过，这个频率最接近‘伊甸’核心区记录的能量脉动特征，理论上能激发晶体的‘记忆生长’效应。”
“理论上。”顾言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拍拍他的肩，“放手去做。”
他转向身后全副武装的山狼和另外四名战士：“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小方和装置，直到催化完成。一旦‘守墓人’出现异常反应，或者墨文渊的渗透单元突入，以掩护撤退为第一优先。”
“明白。”山狼点头，目光扫过幽深的走廊，“鹰眼和磐石已经在三号岔口布设了震动传感器和绊发式电弧陷阱。”
“出发。”
六人小队再次踏入肉质走廊。这次，他们直奔三天前发现结晶簇最密集的区域——距离“守墓人”上次显现图案的位置约两百米。
墙壁上的结晶雏形比上次看到的更多了，幽蓝色的光点如同星辰般嵌在暗红色的肉壁上，随着“伊甸”的脉动微微明灭。
“就是这里。”小方停在一处墙壁前，这里的结晶簇格外茂密，拳头大小的晶体成片生长，像是某种诡异的珊瑚丛。他放下设备，开始连接能量导管。
顾言深持枪警戒，头盔内的生命探测器和能量读数屏同时开启。环境数据显示一切正常，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从踏入这片区域开始就一直存在。
“准备启动，十秒倒计时。”小方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启动键上，“十、九、八……”
就在倒计时数到“三”的瞬间——
指挥中心的紧急通讯强行切入顾言深的私人频道：“舰长！基地外围防御阵列探测到三个高速目标正从碎星带方向突破！能量特征匹配墨文渊舰队的小型突击艇！预计接触时间——四分钟！”
墨文渊的侦察部队，果然被催化前的微弱能量波动引来了！
“山狼！”
“已收到！基地进入一级战斗状态，防御阵列全功率启动！”山狼的声音从基地频道传来，背景是刺耳的警报声，“你们那边呢？”
顾言深看了一眼已经开始运转、发出低沉嗡鸣的催化设备，又看了一眼小方专注到极致的侧脸。
“继续催化。”他的声音异常平稳，“按原计划进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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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化开始了。
设备发出的声波人耳几乎无法捕捉，但能感觉到空气在细微地震颤。能量场调节器释放出淡金色的光晕，笼罩在结晶簇上。
起初，结晶只是闪烁得更频繁了些。
五秒后，变化出现了——晶体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发光的液滴，像是“出汗”。液滴顺着晶面流动，在底部汇聚、凝固，形成新的晶体层。
生长速度肉眼可见！
“有效！纯度读数在上升！”小方盯着仪器屏幕，声音兴奋，“能量密度提升率……每秒0.3个百分点！照这个速度，十二分钟就能达到‘意识调和协议’的最低锚点要求！”
但副作用也随之而来。
整个基质层开始剧烈脉动。
墙壁的肉质组织像心脏一样收缩、舒张，脉管内的发光液体流速骤然加快，发出类似血液奔流的哗哗声。地面开始有节奏地起伏，如同呼吸的胸膛。
然后，他们听到了声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一个沉睡了三千年、刚刚被强行惊醒的古老存在的怒意与困惑。
“谁……在……动……我的……床……”
墙壁上的结晶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小方面前的仪器屏幕瞬间被能量读数警报刷红：“能量场被干扰！稳定性下降！结晶生长速度失控——每秒1.2个百分点！这样下去，晶体结构可能会崩解！”
“稳住它。”顾言深蹲到他身边，看向屏幕上的实时频谱图，“调整输出频率，补偿干扰峰值。”
“我在试……需要手动微调，但波动太乱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墙壁上，数十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瞳孔，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每一只都有脸盆大小，瞳孔深处是旋转的暗红色旋涡。它们悬在墙壁表面，没有实体，却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注视感”。
混乱重叠的声音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每个人的脑海：
“盗取……能量……入侵者……死！”
“钥匙……在哪里……呼唤……我……”
“星环……的……臭味……”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距离小队最近的那面墙壁上，肉质组织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探出一根由发光脉管扭曲而成的“触须”，末端凝聚着高度压缩的能量，直指小方和他面前的催化设备！
攻击意图，赤裸裸！
山狼和战士们几乎本能地举枪，但顾言深猛地抬手制止：“别开枪！”
他站起身，面对那只最大的能量瞳孔，将头盔的面罩向上推开——露出自己的脸。然后，他通过小队的开放式通讯器，将声音以特定频率调制后发出：
“我们不是盗贼。”
声音在走廊里回荡，通过墙壁的传导，变成了一种低沉的振动。
“我们是‘钥匙’的同伴。”
能量瞳孔的旋转速度，似乎慢了一瞬。
“我们在尝试与你对话。”顾言深继续说着，语速平缓，每个字都清晰，“‘守墓人’——我们知道你的名字。我们知道你被谁创造，又被谁囚禁。”
墙壁上的触须，悬停在半空。
混乱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愤怒中似乎掺杂了一丝……困惑？
“钥……匙……的……同伴……”
“证明……”
顾言深毫不犹豫地，从腰间取出一个密封的样品管——里面装着一缕苏念的头发，是她进入光苞前，顾言深特意留下的基因样本。
他将样品管举高，用激光笔照射，让管壁反射出微光。
“这是‘钥匙’的基因载体。你可以扫描，可以验证。”
所有能量瞳孔，同时转向那支小小的样品管。
沉默。
三秒。
五秒。
然后，催化设备旁那块正在疯狂生长的结晶簇，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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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苞内部。
苏念正沉浸在“意识调和协议”的推演中，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来自物理世界的共鸣牵引。
是那块正在被催化的结晶！
它成了灯塔，成了锚点，成了连接她与现实世界的桥梁。
没有犹豫，苏念的意识体全力释放自己的“钥匙”基因频率信号，顺着那道桥梁，汹涌而去！
瞬间，她的“视野”变了。
她“看到”了基质层走廊里的景象：顾言深高举样品管，小方满头大汗地调整设备，山狼和战士们紧张地持枪警戒，还有墙壁上那些睁开的能量瞳孔和悬停的触须。
同时，一个庞大、混乱、充满痛苦与仇恨的意志，也顺着桥梁，反向撞进了她的意识空间！
信息洪流，开始交换。
苏念将自己的核心意念凝聚成锋利的箭矢，射向那个混乱意志的最深处：
“我是钥匙。”
“他们是我的守护者。”
“星环议会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我们需要合作。”
轰——！！！
“守墓人”的意识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翻腾起来。
三千年的孤独、被改造时的撕裂痛楚、对“铸星者”的刻骨仇恨、被囚禁在黑暗中的疯狂……无数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涌向苏念。
苏念没有抗拒，而是敞开自己的意识，接纳、梳理、理解。
她看到了它如何日复一日地“看守”着南部基质深处的秘密——那里有一个被封存的数据库，里面存储着“黄昏级武器”的部分蓝图，以及星环议会早期实验的完整记录。
她看到了它逻辑中的矛盾：既想撕碎所有“星环标记”的东西，又因为底层指令而无法主动攻击议会核心成员；既对“钥匙”抱有掠星者本能的敌意，又因为“伊甸”本身的潜在倾向而渴望“钥匙”的到来。
她看到了它最深的恐惧——能量正在枯竭。如果再得不到“伊甸”核心能量的补充，它的逻辑会彻底崩坏，变成一个只知破坏的疯兽。
信息交换只在瞬息之间。
苏念明白了。
她将最后一道意念传递过去，清晰、坚定：
“合作，你获得能量，稳定意识。”
“我们获得权限，共同对抗星环议会和即将到来的‘收割者’。”
“‘钥匙’在此承诺。”
“守墓人”的意志，停顿了。
然后，所有能量瞳孔中的暗红色旋涡，开始缓慢地转变为一种……幽深的蓝色。
悬停的触须，缓缓缩回了墙壁。
混乱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但这次，清晰了许多：
“钥匙……认证通过。”
“临时同盟……成立。”
“共享……南部防御控制权（50%）。提供……能源枢纽访问权限（节点E-3、E-7、E-11）。开放……非核心区域通行许可。”
“条件……”
它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钥匙……必须亲自前来……完成最终‘灵魂认证’。”
“时限……十个循环日（地球日）。”
“否则……同盟终止……一切回归原点。”
信息传递完毕。
所有能量瞳孔缓缓闭合，墙壁上的光芒逐渐暗淡，脉动的频率也开始减缓。
“守墓人”再次隐入黑暗，但这一次，它留下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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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间，基地外围的战斗进入白热化。
三艘墨文渊的突击艇以诡异的蛇形机动躲避着“伊甸”入口处防御阵列射出的能量束。它们的火力并不强，但机动性极高，而且似乎在释放某种信号干扰孢子——细小的、发光的微粒散布在空中，严重干扰了防御系统的目标锁定。
“切换手动瞄准模式！”山狼在基地防御控制室里吼道，“优先击毁那艘释放干扰的！”
“守墓人”共享的50%防御控制权，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原本只受“伊甸”基础程序控制的几座固定炮台，突然被注入了更高层级的指令，射击精度和反应速度瞬间提升。其中两座炮台甚至临时调整了射击角度，打出交叉火力，封死了一艘突击艇的规避路线。
轰——！
第一艘突击艇被击中侧舷，炸成一团火球。
“漂亮！”控制室里响起短暂的欢呼。
但山狼没有放松：“继续！别给它们喘息机会！”
剩下两艘突击艇见势不妙，立刻后撤，同时抛射出大量金属箔条和热诱弹，掩护撤退。
两分钟后，战斗结束。
敌人撤退，防御阵列能量储备下降了32%，但基地完好无损，无人伤亡。
“舰长，外围威胁暂时解除。”山狼向基质层汇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墨文渊肯定已经拿到了足够的数据。下次来的……就不会只是试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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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制层走廊里。
催化设备已经停止运转。墙壁上，一块足有西瓜大小、纯度极高的幽蓝色灵能结晶，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临时锚点，成功了。
小方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但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纯度89.7%！能量密度完全达标！甚至比地宫那块还要好！”
顾言深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结晶从墙壁上撬下，入手温润沉重。他看向“守墓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几秒，然后下令：
“收集所有数据，撤回基地。”
回程的路上，通讯器里传来周慕辰的最新信息——简短而惊心：
【墨文渊旗舰‘收藏家号’已开始向碎星带深处移动。渗透单元确认已投放至少十二个，型号未知。另，收割者倒计时：39天。】
危机暂时解除。
但更大的风暴，正在乌云背后凝聚。
顾言深握紧手中的灵能结晶，感受着它内部传来的、与苏念隐隐共鸣的温暖。
十个地球日。
苏念，我们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