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突然哭了，林辰心里咯噔一下，刚升起的那点成就感瞬间就没了。
他一下子慌了手脚，看着老人又是心疼又是自责的眼泪，脑子一片空白。
他想解释，这手艺是凭空冒出来的，可这话怎么说？听起来比他在国外当高管还离谱。
林辰只能握紧外婆那双布满老茧、微微发抖的手，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外婆，不苦，真的。能给您做饭，我挺开心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自己都没发现带上了一丝哭腔。
他手忙脚乱的安慰了好一阵，又是保证自己在外吃得好睡得香，又是发誓以后天天做好吃的，才算把外婆哄得不哭了。
老人擦干眼泪，重新笑了，只是笑容里还是藏不住那份心疼。
安抚好外婆，林辰借口收拾厨房，一个人回到油烟熏黑的灶房里。
他背靠着冰凉的土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刚才强行压下的情绪一下子上来了，心里又酸又不是滋味。
他本想给外婆一个惊喜，没想到反倒让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叫什么事？
林辰苦笑着仰起头，看着房梁上挂的干辣椒和玉米。
没过多久，一个念头就压过了心里那点不是滋味的感觉：拍视频。
刚才灵光一闪的想法，现在在他脑子里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他不光要给外婆做饭，还要把这些都拍下来。
拍下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厨房，拍下这手好厨艺，更要拍下外婆吃到好东西时满足的笑脸。
他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和外婆留点回忆，证明自己曾经努力活过。
这个念头一定下来，他身上好像一下子就来了劲，连身体的不舒服都忘了。
他快步走回房间，从角落的旧行李箱里，翻出用了好几年的旧手机。
手机屏幕有道裂纹，电量也没剩多少，但摄像头还能用。
这就是他唯一的工具。
没相机，没稳定器，也没补光灯。
但他觉得，自己有最好的场景和最好的主角。
他没马上就拍。
宗师级的厨艺体验卡给了他技术，五年市场部的工作经验让他很清楚怎么做出吸引人的内容。
他知道，一个好视频不能是流水账，得有故事，有节奏，能戳到人心里去。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构思。
首先，拍清晨的薄雾和吊脚楼，灶房升起的第一缕炊烟，把氛围拉满。
接着，拍一双手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清亮的山泉水，从细节入手。
然后，用快节奏的镜头，展现和面、揉面、切丝、擀面这些过程里最秀技术的部分。
最后，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老人面前。镜头对准外婆，拍下她从惊讶到品尝，再到脸上笑开花的全过程。
最后一个镜头，就定格在外婆那张笑得像孩子一样的脸上。
这才是整个视频最关键的地方。
计划好了，林辰就开始动手。
他不能让外婆发现自己在拍，不然那份真实感就没了。
他找了几个木块和透明胶带，在灶房角落搭了几个简陋的手机支架，调整好角度就能拍固定镜头。
至于移动的画面，只能自己拿着手机拍了。
“外婆，昨晚的鸡汤还有，我再给您做个不一样的午饭。”林辰找了个借口又进了灶房。
外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见话笑着说：“好啊，外婆等着吃你的大餐。”
林辰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录制键。
他开始重复早上的步骤，但这次，他每个动作都像是在表演。
他不再只是做饭，更像是在拍电影。
他故意放慢了舀水的动作，让水流在阳光下闪着光。
切菜的“笃笃”声被他控制得很有节奏感，好像配乐一样。
擀面的时候，他还特意把镜头放到面皮下面拍，弄出一种很特别的视觉效果。
面条出锅，他端着碗走到院子里。
“外婆，尝尝这个，和早上的不一样。”
他悄悄把手机放在旁边的石磨上，镜头正好对着外婆。
外婆接过碗，看着碗里摆得整整齐齐的面条，又是一脸惊喜。
她夹起一筷子，吹了吹，小心的送进嘴里。
接着，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种吃到好东西的开心劲，是谁也演不出来的。
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夸：“好吃，好吃……比早上的还好吃……”
林辰站在旁边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又挺满足的。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个画面。
拍完就是剪辑。
他把素材都导进手机里一个免费的剪辑软件。
手指在小屏幕上划来划去，把那些零散的片段慢慢拼凑起来。
他在网上找了一首叫《归乡》的轻音乐当背景，这首歌可以免费用。悠扬的吉他声带着点乡愁和温暖，跟视频的感觉很搭。
他没加什么花哨的特效和字幕，就是用简单的剪辑，把故事讲清楚。
视频开头是安静的山村，中间是秀厨艺，结尾是外婆的笑脸。
整个视频一分三十二秒。
林辰反复看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打开了几乎没用过的豆音App。
他得想个账号名。
林辰没多想，直接打了四个字：归乡的林辰。
简单直接，也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头像他没用自己的脸，而是截了视频里那只盛着面的土陶碗。
一切准备好，他给视频取了标题《归乡第一餐》，又在描述里加了一句话：“走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这一碗饭。”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布按钮。
【发布成功】
看着屏幕上的提示，林辰的心也跟着猛的一跳。
他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又有点期待。
这不只是个视频，这是他用来保命的第一张牌。
他把手机放下，可没过几秒又忍不住拿起来刷新后台。
播放、点赞、评论、收藏，全都是零。
一片死寂。
林辰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太急了。豆音的算法推荐也要时间。
可他的心一直悬着。
十分钟后，他又拿起手机。
播放量：3，点赞：0。
林辰心里沉了一下，这三个播放量八成还是他自己刷出来的。
半小时后。
播放量：17，点赞：1，评论：0。
那个孤零零的1很扎眼，但总算带来了一点希望。
至少有人看到了。
林辰点开点赞的头像，是个风景照，名字也很普通。
一小时后。
两小时后。
一个下午，他就在这种反复的刷新中熬了过去。
天色晚了，灶房里飘出外婆做晚饭的香味，林辰最后看了一眼手机。
播放量：128
点赞：7
评论：2
他点开评论，一条是：“沙发。”
另一条是：“这面看起来不错，小哥手艺可以啊。”
然后就没了。
视频就像石子扔进大海，只起了个小小的水花，很快就沉了下去，消失在海量的信息里。
林辰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
视野右上角，那个系统界面还是老样子。
【当前人气值：0】
【生命剩余：86天11小时21分05秒】
【宗师级厨艺体验卡剩余时间：4小时38分52秒。】
一股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用了两辈子的见识，结果就换来这个。
一百万的人气值。
这个数字现在看起来那么远，那么可笑。
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这个世界根本不吃温情这套，大家就喜欢简单直接的刺激。
“辰辰，吃饭了！”
外婆的喊声从门外传来，把他拉回了现实。
林辰睁开眼，收起手机，脸上又挂上笑容，起身走向堂屋。
他对自己说，算了吧。
就算失败了又怎么样？
起码外婆是开心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