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鹿云兮被云澈紧紧圈在怀中,他指尖抚过唇角的动作和那句“亲了我,便要负责”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她耳畔炸响。酒意瞬间被惊醒,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滚烫的羞窘和心如擂鼓的慌乱。
“你……你胡说些什么!”她试图挣脱,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分明是你……是你故意……”
“我故意什么?”云澈低笑,非但不松手,反而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酒是你喝的,人是你亲的。云兮,你想赖账?”
他那条银墨色的尾巴也不知何时缠绕了上来,亲昵地圈住她的手腕,带着点撒娇又霸道的意味,仿佛在说:你既然碰了,就是我的了。
鹿云兮被他这无赖行径气得想跺脚,可心底深处,却又因他这近乎幼稚的执着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泛起一丝隐秘的甜。她并非对他无意,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而“名分”二字,更显得无比郑重。
就在这暧昧与争执交织的时刻,帐外突然传来谢颀凝重急促的声音:“云兮!前方探查小队在魔气源头附近发现异常,能量波动剧烈,恐有变故,我们马上要前去查看!”
这声呼唤如同冷水泼下,瞬间打破了帐内旖旎又紧张的氛围。鹿云兮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云澈——这一次,他因外界的变故,手上力道稍松,让她挣脱开来。
“正事要紧。”她飞快地说了一句,甚至不敢看云澈此刻的眼神,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掀帘而出,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
云澈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抚摸着尚存余温的唇角,眼神幽暗。谢颀……又是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他心底那股因清彦和谢颀而起的不安与躁动,不仅未曾平息,反而如同被风吹动的野火,烧得更旺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衣袍,也快步跟了出去。名分之事,暂且压下,但绝不会就此作罢。
鹿云兮与谢颀、云澈以及初云宗的两位长老迅速赶往探查小队所说的地点。那是一片位于陨魔山裂隙边缘的谷地,魔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黑雾,翻滚不休。谷地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能量漩涡正在形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毁灭气息。
“这漩涡似乎在抽取地脉之力,加速魔气溢散!”一位精通阵法的长老脸色发白地喊道,“必须阻止它,否则不出三日,魔气笼罩范围将扩大数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鹿云兮身上。她凝神感知着那能量漩涡的构成与魔气的流向,意识到,这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一个被催发或者被引导形成的特殊结构,其核心处,或许隐藏着魔气溢散的关键,甚至是人为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她心神剧震,联想到之前的袭击,一个模糊却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强烈的愤怒(若真是人为)、对真相的渴求、以及阻止灾难的责任感,如同三股洪流冲击着她的心防。她体内那本就因功德积累和心境提升而奔腾不休的灵力,此刻再也压制不住!
“轰隆——!”
天空之上,那原本只是隐隐汇聚的乌云骤然变得厚重如墨,低低地压了下来。狂暴的雷霆在云层中穿梭、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浩瀚无匹、令人灵魂战栗的天地之威,彻底锁定了下方那道纤细的身影。
“元婴雷劫!”谢颀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担忧。在此地、此刻渡劫,简直是九死一生!
云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想也不想就要冲向鹿云兮身边。
“别过来!”鹿云兮疾声喝止,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雷劫范围之内,旁人介入只会让天劫威力倍增!”她迅速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全力运转功法,准备迎接这突如其来的生死考验。
第一道天雷,粗壮如龙,带着毁灭一切的煌煌天威,悍然劈下!刺目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阴暗的山谷。
鹿云兮祭出护身法器,同时以精纯的水云灵力硬抗。
“轰!”
法器瞬间布满裂痕,她喉头一甜,硬生生将逆血咽下。这雷劫的威力,远超她的预估!
第二道、第三道……雷劫一道比一道凶猛,仿佛不将她这个在魔气源头附近引动天劫的“异数”彻底抹杀决不罢休。鹿云兮的护身法器接连破碎,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身形摇摇欲坠。
眼看第四道更加恐怖、色泽带着一丝诡异暗红的雷霆即将落下,云澈再也无法忍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形神俱灭!
“吼——!”
一声蕴含着远古威严的咆哮自他喉间溢出!他周身爆发出刺目的银光,身形在光芒中暴涨,竟直接现出了巨大的天狐原形!银白色的皮毛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那条巨大的狐尾如同守护的壁垒,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起,悍然冲入了劫云笼罩的边缘范围,以自己的身躯,为鹿云兮挡下了那道致命的暗红雷霆!
“噗——”巨大的冲击力让云澈庞大的身躯剧烈震颤,银白色的皮毛瞬间焦黑一片,鲜血淋漓,但他死死撑住,没有后退一步!他回头,巨大的狐眼深深望了鹿云兮一眼,那里面是毫无保留的守护与决绝。
“云澈!”鹿云兮心痛如绞,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他此举危险至极,不仅会加重他自身的伤势,更可能引得天劫变异!
或许是云澈这逆天而行的守护之举触怒了天道,或许是此地浓郁的魔气污染了天劫,接下来的雷劫变得愈发狂暴与诡异,黑白交织的雷电如同末日审判,将两人一同笼罩。
鹿云兮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担忧与恐惧压下,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雷霆之力淬炼金丹,凝聚元婴。而云澈则凭借强横的肉身与妖力,死死守在她上方,为她抵挡了大部分致命的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道细微的雷光散去,天空中的劫云开始缓缓消散,洒下蕴含着生机与道韵的甘霖。
雷劫,终于度过了。
鹿云兮虚弱地瘫软在地,体内金丹已化为一个与她容貌一般无二、闭目盘坐的晶莹小人儿——元婴已成。但她此刻顾不得查看自身状况,连滚爬爬地扑到云澈身边。
他已恢复人形,躺在焦黑的地面上,浑身是伤,气息微弱,尤其是之前被魔气所伤的手臂,此刻更是惨不忍睹。但他看着扑过来的鹿云兮,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想要碰触她的脸。
鹿云兮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滴落在他伤痕累累的胸膛上。
“值得……”云澈声音沙哑微弱,眼神却亮得惊人,“你没事……就好。”
看着他为自己几乎拼掉性命,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听着他这简单却重于泰山的话语,鹿云兮心中所有的犹豫、羞怯、以及因外界干扰而产生的不确定,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她俯下身,在他染血的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带着泪痕的、郑重的吻。
然后,她抬起头,迎上他瞬间亮起、充满期盼的眼眸,声音虽然虚弱,却清晰而坚定,如同立下永不更改的誓言:
“待此间事了,回到青丘……便如你所愿。”
云澈闻言,眼中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光彩,仿佛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都值得了。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却又带着无比的珍视。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却蕴含了全部的深情与承诺。
劫后余晖穿透尚未完全散去的魔气,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所有的猜忌、不安、醋意,都在生死考验面前化为乌有,只剩下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和共同许下的未来。
而远处,谢颀默默看着这一幕,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彻底沉入心底最深处,转身,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