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秋,沪上法租界的公馆区总裹着层化不开的雾。苏伊攥着半张泛黄的旧报站在“沈公馆”后门的梧桐树下,指尖反复摩挲着报角残缺的字迹——那是她今早从清河的公文包夹层里翻到的,报上“沈氏实业总经理遇刺”的标题旁,有行用蓝墨水写的小字:“廿三日夜,西厢房窗下,见玄色马褂人影。”
雾气沾湿了她的鬓发,苏伊忍不住想起三天前清河在灯下写日记的模样。他坐在书桌前,钢笔在纸页上沙沙游走,她凑过去看时,他却慌忙合起本子,只说“是警局的案宗记录”。可方才展开这张旧报时,她分明看见报上的字迹,与清河日记里那行被墨水涂改掉的批注,有着一模一样的笔锋。
“苏小姐怎么站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伊猛地将旧报塞进袖口,转身时看见清河穿着藏青长衫站在雾里,手里拎着个牛皮纸包。他走近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烟墨香——和日记纸页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我等你一起进去,”苏伊攥紧袖口,指尖掐得掌心发疼,“沈公馆的人说,今晚要核对遇刺案的现场细节。”
清河的目光在她袖口处顿了顿,却没多问,只是抬手帮她拂去肩上的雾水:“夜里凉,进去吧,别冻着。”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肩膀,带着微凉的温度,苏伊却忽然想起旧报上的“玄色马褂人影”——上周她去警局送文件时,分明看见清河的衣柜里,挂着一件洗得干净的玄色马褂。
走进公馆西厢房时,雾已经散了些,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地板上的斑驳血迹上(虽已清理,却仍留着浅褐的印记)。清河蹲下身,手指沿着血迹的边缘轻划,忽然开口:“那天你说,日记里记了现代的事?”
苏伊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摸向袖口的旧报。“是……是写过几句,”她声音发紧,“说现代的人查案用相机、用指纹,不像现在,只能靠人证和旧报。”
清河抬头看她,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她攥着袖口的模样。他忽然从牛皮纸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正是苏伊见过的那本日记,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民国十七年秋,沈公馆遇刺案,关键线索藏于半张旧报,持有者需防玄色马褂人。”字迹鲜红,与蓝墨水的小字形成刺眼的对比。
“这……这是你写的?”苏伊的声音发颤,旧报在袖口几乎要攥不住。
清河站起身,慢慢走近她,从她袖口抽出那半张旧报。他看着报上的字迹,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没到眼底:“你以为这是我写的?”他指着报角的残缺处,“这里本该有个‘苏’字——是你母亲当年在报社当编辑时,常用的署名标记。”
苏伊愣住,猛地想起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旧箱里,也有一叠泛黄的报社底稿,上面的署名,正是报角残缺的那个“苏”字。月光忽然被云遮住,西厢房里陷入短暂的暗,她看着清河手里的旧报,又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明白——原来清河的日记里写的“现代”,不是空想;而这张旧报里藏的“疑踪”,也从来不是指向清河,而是指向那个藏在暗处、穿着玄色马褂的真凶。
“我写日记提现代,是想告诉你,”清河的声音在暗里变得温柔,“有些线索,不能只看眼前的字,要像现代查案那样,连带着背后的人、背后的故事一起查。”他把旧报递回给她,指尖轻轻碰过她的指尖,“比如这张报,你母亲当年为了保护线索,故意撕去半张,现在,该我们把它补全了。”
云慢慢飘开,月光重新落在两人身上。苏伊攥着旧报,忽然觉得心里的疑团散了些——原来清河的隐瞒,从来不是为了藏秘密,而是为了护着她,护着这张藏着母亲痕迹的旧报。她抬头看向清河,眼底的紧张渐渐变成坚定:“那我们一起查,不管是民国的旧报,还是日记里的现代,都要把真凶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