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门合上的瞬间,整座祠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砖石摩擦的咯吱声混着地鸣从四面八方涌来,凌越死死按住头顶的石板,指缝间漏下的微光里,能看见银白色的汁液顺着缝隙渗进来,在地面拼出细碎的星芒纹路——与苏婉柔腕间的北斗七星旧疤如出一辙。
“母本激活后会引发矿脉共振。”苏婉柔的声音在摇晃中发颤,她从锦囊里摸出半截蜡烛点燃,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潮湿的石壁上,“我爹说矿洞深处藏着原始矿脉,就像大地的血管,母本就是让血管‘活’过来的心脏。”
清禾突然想起笔记本里的插画:一幅手绘的矿脉分布图上,核心区域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地脉之心,遇血则醒”。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照片,背面“林清禾(卧底)”的字迹在火光中泛出浅褐色,与锦囊内侧的试剂痕迹产生了微妙的呼应。
凌越的指尖抚过怀里发烫的徽章,牌面新浮现的缺口正与苏曼殊铜牌的轮廓重合。他忽然听见石壁深处传来规律的震动,咚、咚、咚,像极了祠堂地面阵法震颤的频率,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爷爷日记里画过矿脉图,”他低声道,“核心区域的位置,正好对着苏家祠堂的地基。”
话音未落,地窖角落的泥土突然簌簌下落,露出块松动的青石板。苏婉柔掀开石板,下面竟是条狭窄的通道,岩壁上布满与矿洞石壁相同的刻痕,朱砂符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通道深处飘来铁锈与潮湿泥土的气息,混杂着某种极淡的甜腥味——与玉佩碎片断面渗出的荧光粉末气味完全一致。
“这是守矿人的逃生密道,直通矿洞外围。”苏婉柔弯腰钻进通道,颈后的淡青胎记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但我爹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密道尽头连着地脉支流,一旦母本苏醒,那里会变成漩涡。”
清禾紧随其后,笔记本的纸页被风掀起,露出被撕去纸页的残留边缘。火光晃动间,她忽然看清残缺的墨迹里藏着“水压临界点”“爆破装置”的字样,下面画着个简易的计时器,时间恰好与母本激活后的共振周期吻合。爷爷当年留下的根本不是陷阱,是摧毁矿脉的后手。
凌越走在最后,徽章与石壁刻痕擦过的瞬间,岩壁突然亮起淡金色的光。那些朱砂符号仿佛被激活,顺着地脉纹路蔓延开,在通道顶部拼出完整的锁芯图案——与衣角金线绣痕、矿洞石门的锁芯完全重合。他忽然明白“以守为钥”的真正含义:凌家祖辈的徽章,根本是开启矿脉机关的钥匙。
地鸣声越来越近,通道开始剧烈摇晃。清禾脚下一滑,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岩壁,照见块嵌在石缝里的金属片,边缘的锯齿痕迹与屋檐下那枚铜钱的锯痕分毫不差。金属片背面刻着“昭和十三年冬”,正是苏家灭门后不久,旁边还粘着半片绣着残花的布料——与苏婉柔锦囊上的绣样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我堂哥的遗物。”苏婉柔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当年跟着我爹学守矿术,灭门那天被日军抓走当诱饵,没想到他竟能摸到密道……”她将金属片塞进凌越手里,“这是启动矿脉自毁装置的信物,我爹说要守矿人血脉才能激活。”
凌越握住金属片的瞬间,徽章突然爆发出灼热的温度,缺口处与金属片的锯齿严丝合缝。通道尽头传来轰然巨响,夹杂着水流奔涌的声音,地脉支流的旋涡显然已经形成。他忽然听见爷爷临终前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地脉不绝,矿脉不死;守钥之人,与矿同生。”
清禾的手电筒突然照到通道尽头的石门,门楣上刻着与凌越衣角相同的“守”字,下面嵌着三个凹槽——形状恰好能容纳徽章、玉佩碎片和那枚带锯痕的铜钱。她想起苏曼殊说的“守猎两派的血才能开启机关”,突然将指尖按在门环上,指甲被粗糙的铜面划破,血珠滴落在凹槽里。
“母本的冲击波快到了!”苏婉柔将玉佩碎片嵌进中间的凹槽,腕间的旧疤在流血,“凌越,快用你的徽章!”
凌越将徽章与金属片同时按进凹槽,三道血色瞬间顺着刻痕蔓延,石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开启。门后并非预想中的矿洞,而是片泛着荧光的水潭,潭底沉着无数银白色的结晶,正随着地脉的心跳轻轻搏动,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潭水中央漂着个铁皮盒子,正是祠堂暗格里消失的母本容器。而水面倒影中,凌越看见自己颈后的朱砂胎记、苏婉柔的淡青印记与清禾指尖的血珠,在荧光中连成了完整的阵法——与爷爷日记里“三脉合一,可镇地脉”的插画完全一致。
地鸣突然变成尖锐的呼啸,通道入口处传来石壁坍塌的巨响。凌越抓起漂浮的铁皮盒,发现盒盖内侧刻着行小字:“守矿人守的不是矿,是让地脉沉睡的封印。”他终于明白,所谓“活矿石”根本不是武器,而是维持地脉平衡的核心,日军和苏曼殊要的,是能操控大地命脉的力量。
潭水开始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清禾的笔记本掉进水里,被撕去的纸页缺口竟与水面漂浮的半张纸完美拼接,露出完整的化学方程式——那根本不是催化剂,而是让母本休眠的抑制剂配方。爷爷用生命藏起来的,是让地脉重归平静的钥匙。
“把抑制剂倒进潭里!”凌越将铁皮盒递给清禾,自己则按住石门上的“守”字,“苏婉柔,用你的血激活封印阵法!”
荧光水潭中,三种血脉的印记在漩涡中心交汇,抑制剂与银白色结晶相遇的瞬间,地脉的心跳突然放缓。而通道尽头的坍塌声越来越近,凌越看着潭底渐渐平息的结晶,忽然意识到:那些深埋在矿洞与岁月里的秘密,从来不是要将他们拖入黑暗,而是要让守矿人的后代,在这场跨越时空的回响里,完成祖辈未竟的守护。
地脉的心跳声终于变得悠长,仿佛陷入沉睡。但凌越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石门内侧的刻痕深处,还藏着行极小的字:“猎矿人血脉未绝,地脉终有再醒之日。”雨还在下,远方的矿洞深处,似乎仍有微弱的心跳,顺着地脉的纹路,在黑暗中等待着下一次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