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的晨雾裹着咸腥的海风漫过十三行码头时,陈记商队的货船正泊在珠江边。船舷上挂着新换的杏黄旗,“广府新律商行”六个字被晨露洗得发亮,底下还画着朵用金粉勾勒的木棉花——那是陈家庄老人们托苏挽月绣的,说“木棉红似火,照得商路亮堂堂”。
“阿福!把那担‘同心绣球’搬下船!”
穿靛蓝粗布衫的伙计阿福应了一声,扛着用红绸包裹的绣球往码头跑。他发梢还沾着方才解缆时的水珠,见着码头上等着的疍民船工,忙把绣球往最前头一递:“劳驾几位大哥,这是杭州苏绣娘给陈家庄老人们绣的‘同心结’,说要给咱们商队添个彩头!”
疍民船工阿水伯接过绣球,红绸在风里猎猎作响。他摸了摸绣球边缘的金线,咧嘴笑:“苏姑娘的手艺,我前儿个在杭州见过——那并蒂莲绣得比真花还鲜活!”他转头对身后的船工喊,“老张!把货舱里的‘新会陈皮’搬上来,苏姑娘说这陈皮要配着绣球,给陈家庄的老人们熬‘同心茶’!”
“好嘞!”
码头上的人渐渐多了。有穿月白长衫的波斯商人,牵着骆驼驮着香料;有穿短打的本地行商,挑着装满丝绸的竹筐;还有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糖画跑过,糖画上画着“商路通”的字样。陈记商队的掌柜陈大年站在船头,摸着新换的“广府新律商行”木牌,眼里泛着光。
“大年叔!”
清越的声音从码头尽头传来。穿月白素纺旗袍的绣娘苏挽月抱着个绣绷走过来,发间的青玉簪晃得人眼晕。她身后跟着林砚,手里摇着把湘妃竹扇,腰间挂着“新律司”的铜牌。
“苏姑娘!林公子!”陈大年忙迎上去,“您二位怎么来了?”
“来送‘同心茶’。”苏挽月把绣绷递给阿福,“这是给陈家庄老人们的——阿水伯说,商队要在广州停三天,正好给老人们带些陈皮。”她转头看向林砚,“林公子的‘新律商行’招牌,我昨儿个在书坊见了样,绣着木棉花,比杭州的绣球还精神!”
林砚笑了笑:“那是陈大年叔的主意。他说‘木棉是广州的魂,新律是商路的根’,非让我把这两样绣在一起。”他望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目光落在阿水伯身上,“阿水伯前儿个在泉州补渔网,今儿个又来广州搬货——这商路,原是连着四海的。”
阿水伯挠了挠头:“林公子莫要夸老汉。我这把老骨头,能跟着新律商行走南闯北,是托了新律的福。”他指了指货舱里的陈皮,“从前运陈皮要交三成‘护商税’,如今新律说‘商路免税’,咱这陈皮,能多赚两成!”
“不止呢!”波斯商人阿里挤过来,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我昨日去新律司办‘外商经营许可’,那小吏说‘只要不违新律,什么生意都能做’!我带了波斯的香料、大食的宝石,明儿个就去佛山找绣娘,把香料装在绣着莲花的花包里——肯定好卖!”
“阿里大哥说得对!”穿短打的行商李二拍着胸脯,“我前儿个在佛山订了百匹‘香云纱’,新律说‘民间织造免税’,成本降了一半!等这批纱运到泉州,能给林公子的‘新泉州志’印五百本——比去年多两百本!”
苏挽月望着码头上堆成小山的货物,忽然想起苏州的纸铺、扬州的绣坊、成都的茶社。那些地方的“新律”,原是连着商路的——苏州的纸能印书,扬州的绣能绣旗,成都的茶能润喉,广州的陈皮能熬茶,原来这新律的“新”,是把天下的“烟火”,都串成了一条线。
“苏姑娘。”林砚忽然指向江面,“看那艘‘红帆船’!”
众人抬头,只见江面上驶来一艘红漆木船,船头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发间别着枚珍珠簪。她站在船头,朝着码头挥手,身后跟着几个戴斗笠的疍民,正往船上搬着装满珍珠的竹篓。
“那是疍家阿珍!”阿水伯眼睛发亮,“她前儿个跟我说,要跟着新律商行走商路——疍家世代在江上漂,如今能光明正大做生意,她高兴得整宿没睡!”
阿珍的船靠岸时,林砚迎了上去。阿珍跳下船,发间的珍珠簪在风里晃:“林公子!我带了南海的珍珠,想请苏姑娘绣个‘明珠映月’的帕子——就绣在帕角,图个‘月圆人圆’。”
苏挽月笑着应下:“好啊。等帕子绣好,我让陈大年叔帮你捎回南海。”她转头对阿珍,“你可知,新律里说‘疍民可置产业’?你这三艘红帆船,如今能挂‘广府新律疍行’的旗子了。”
阿珍的手一抖,珍珠簪差点掉在地上。她望着码头上飘着的“广府新律商行”旗子,眼眶发红:“我阿爹说,从前疍家被人叫‘水上贱民’,连上岸卖鱼都要交‘贱民税’。如今新律说‘众生平等’,我阿爹能把船帆换成红绸,能把珍珠卖给波斯商人……”她吸了吸鼻子,“这是阿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儿。”
陈大年拍了拍阿珍的肩:“如今不是想了,是能做了。”他指了指货舱里的陈皮,“你瞧,咱这陈皮要运到泉州,给林公子的书坊印书;阿珍的珍珠要卖给波斯商人,换香料回来给绣娘调丝;李二的香云纱要运到佛山,给阿里大哥的花包绣莲花……这商路,原是把天下的‘好东西’,都送到了该去的地方。”
暮色渐浓时,珠江的晚霞漫过码头。苏挽月望着货船上的“广府新律商行”旗子,望着阿珍和阿里大哥凑在一起看珍珠的背影,望着疍民船工阿水伯哼着小调搬货的模样,忽然想起苏州的雨,想起扬州的绣坊,想起成都的茶社。
“林公子。”她转头看向林砚,“你说新律是‘商路的根’,我看啊——”她指了指码头上的人群,“这商路的根,是阿水伯的渔网,是阿珍的珍珠,是李二的香云纱,是阿里大哥的香料,是每一个愿意‘走’的人,共同踩出来的。”
林砚笑了:“你说得对。”他望着江面上的红帆船,又看了看苏挽月手里的绣绷,“等苏姑娘的‘明珠映月’帕子绣好,我让波斯商人阿里把它带到波斯——就说‘中国的商路,连着波斯的花’;等陈家庄的老人们喝了‘同心茶’,我让泉州的海商阿水伯把它带到泉州——就说‘中国的茶,连着泉州的帆’。”
阿秀从码头尽头跑过来,手里举着块糖画:“苏姐姐!林公子!我阿爹说,广州的糖画师傅要给咱们绣球上画‘商路通’——说是要让更多人知道,新律下的商路,比糖画还甜!”
苏挽月接过糖画,糖画上的“商路通”三个字被晚霞照得金亮。她望着阿秀蹦跳着跑向陈大年叔的背影,望着林砚和阿里大哥凑在一起研究波斯香料的模样,忽然明白——这广州的“兴”,原是兴在“通”上。是商路通了,是人心通了,是天下的“好东西”,都能顺着新律的“根”,走到该去的地方。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码头上的人渐渐散了。陈大年叔指挥着伙计把陈皮带进货舱,阿水伯和阿珍帮着搬珍珠,李二和阿里大哥凑在一起算香料的进价。苏挽月抱着绣绷,林砚摇着折扇,两人并肩往商队营地走。
“林公子。”苏挽月忽然停下脚步,“你说,等商队回了陈家庄,老人们喝着‘同心茶’,看着咱们送的绣球,会说些什么?”
林砚望着她发间的青玉簪,指尖触到上面刻着的“守正”二字:“会说……‘这世道,真好’。”
江风裹着咸腥的海风卷来,将两人的笑声送到码头的每一个角落,送到每一艘货船上,送到每一个听见的人心里。
这广州的夜,原是来“兴”商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