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盛府允婚
御书房的檀香与松烟墨气缠在一起,仁宗翻着沈砚之递上的奏折,忽然指着末尾“恳请陛下恩准,迎娶盛府庶女墨兰”一行字,对身旁的宰相笑道:“你看这沈砚之,选妻竟也跟他做事一个路数——放着京里尚书府的嫡女不要,偏要娶个庶女,倒是重实不重名。”
宰相凑近看了看,捋着胡须笑道:“沈大人在扬州时,就常说‘百姓的日子过得实在,比什么虚衔都强’,想来选妻也是看中了盛三姑娘的品性。听说那姑娘不仅知书达理,还跟着林氏学了不少持家本事,沈大人常年在外奔波,正需这样的内助。”
仁宗放下朱笔,想起沈砚之在扬州治水时,三天三夜守在堤上,手掌磨出血泡也不肯退;想起他为了盐工能吃上饱饭,顶着旧党压力清查盐税,硬是把盐价压下去两成。这样的人,选妻断不会只看门第。
“他既看中了,朕便添份喜气。”仁宗提笔在奏折上批了个“准”字,又对太监道,“取一匹云锦来,要霞姿月韵纹样的,赏给盛府三姑娘。”
云锦是贡品,寻常人家连见都见不到,这赏赐明着是给墨兰,实则是给足了沈砚之面子,也是默许了这门亲事。消息传到盛府时,王氏正在佛堂捻佛珠,听见丫鬟报“宫里赏了云锦,说是给三姑娘的”,手里的檀木珠“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供桌底下。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脸色发白——连陛下都认可了这门亲事,她再反对,便是违逆圣意。
盛老太太坐在正厅,手里摩挲着那匹云锦,金线织就的云霞在日光下流转,映得满室生辉。“看来,陛下也觉得这门亲事妥当。”她对盛紘道,“沈砚之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墨兰嫁过去,是她的福气。”
盛紘点头称是,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我这就去查黄历,选个好日子。”
王氏被丫鬟扶着进来,见了云锦,终是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老太太说的是,是媳妇之前糊涂了。墨兰能得陛下赏赐,是盛府的荣耀。”她心里虽仍有不甘,却也明白,此刻再闹,只会落个不识抬举的名声。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墨兰虽是庶女,但性子沉稳,又跟着林氏学了不少理事的本事,沈砚之常年在外出差,家里正需她这样的人打理。你做嫡母的,往后多照拂些,别让人说盛府的闲话。”
王氏忙应下,退出去时,脚步有些踉跄。
墨兰正在房里翻《女诫》,林氏端着盘杏仁酥进来,见女儿走神,笑着将点心放在桌上:“傻丫头,还在想什么?”
“娘,”墨兰抬起头,脸颊微红,“真的……要嫁了吗?”
“傻话。”林氏摸着她的头,眼里的泪差点掉下来,“宫里都赏了云锦,还有假的?沈大人是个可靠的,娘看着他长大,知道他不会委屈你。”她想起当年在盛府受的委屈,暗下决心,定要给女儿备份丰厚的嫁妆,不能让她在沈家抬不起头。
几日后,黄历选好了,定在来年开春,三月初三。那日宜嫁娶,又恰逢上巳节,取“春日明媚,佳偶天成”之意。盛老太太让人把婚期写在红纸上,贴在正厅的柱子上,红底黑字,透着喜庆。
墨兰路过正厅时,看见那红纸,脚步顿了顿,慌忙低下头,快步回了房。关上门,她从妆匣里取出块红绸,拿出针线,坐在窗前绣起来。
窗外的腊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她的指尖有些抖,绣了拆,拆了绣,针脚歪歪扭扭的。想起沈砚之在扬州时,她为他缝补袖口,他说“等我站稳了,就来提亲”;想起他送来的《农桑辑要》,里面夹着张字条,写着“见字如面”;想起去年中秋,他托人捎来的桂花糕,甜得像蜜……
不知不觉,一个小小的“喜”字便绣好了。针脚虽不工整,却透着股认真劲儿,红绸上的金线闪着光,像她此刻怦怦直跳的心。
林氏进来时,见女儿对着荷包傻笑,拿起一看,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好,好……我的兰儿,终于要成亲了。”
墨兰把荷包藏进袖中,扑进母亲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娘,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嫁了人也能回来看娘。”林氏擦了擦泪,笑着拍她的背,“沈大人是个重情义的,娘放心。”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在红绸荷包上,“喜”字的金线在夜里泛着微光。墨兰摸着荷包,忽然觉得,未来的日子,就像这荷包上的字,红红火火,满是盼头。
盛府上下都忙碌起来,采买嫁妆,缝制嫁衣,连下人们走路都带着笑意。谁都知道,四姑娘这门亲事,不仅是她自己的福气,更是盛府攀上了沈砚之这棵“大树”。只有墨兰知道,她盼的不是沈知府的官位,而是那个在扬州堤坝上,望着退去的洪水笑出声的男人——他心里装着百姓,也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