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布望着眼前身影,眸子蒙着一层雾般的茫然——他不识这尊头戴翎羽的人物。
悟空心湖微动,周身霞光一敛,伪装如碎琉璃般散去,银毛若银河泻地,根根雪亮,妖气隐然间冲霄而起。
“竟是孙兄弟!”
看清真容的刹那,季小布眉宇间的茫然崩散,狂喜如潮水般涌上来,嗓门都亮了三分。
清虚道长浑身一震,道袍下摆无风自动,一双丹凤眼瞪得滚圆——这猴子竟是一尊大妖!散修出身的他倒无门户之见,再思及悟空是石国盟友,当即压下惊容,默立一旁作壁上观,眼神却死死锁着那片银毛,不敢有半分懈怠。
“邙山老鬼这些年在诸洲刮地三尺,收战死英魂炼阴兵,东胜神州的兵魂最是凶戾,便把我遣来了。”悟空指尖捻诀,一缕黑气凝而不散,语气冷得像冰碴子。
目光扫过季小布身后列队的阴兵,他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扣住对方胳膊:“小布兄弟,阴兵之事,你可愿助我?”
季小布大笑,拍着他手背道:“你我称兄道弟,你又是陛下的人,尽管吩咐!”
“好!”悟空银毛炸起,声如惊雷,“此事成了,保你攥住一整支凶煞阴兵,足以镇一洲阴土!”
火国大营忽有金光破穹,诸佛金身如从远古佛国踏来,宝相庄严,禅唱声滚滚如雷,落地处金莲破土,层层叠叠铺满营盘!火国兵卒只觉一股清圣佛力灌顶,浊气尽散,神清气爽得几乎要飘起来,欢呼声震得营旗猎猎作响。
壶口关上,悟空斜睨着那片佛光,嘴角撇出一抹讥诮:“这群秃驴,就爱弄这些花架子,哄骗凡夫俗子罢了。”
旁侧清虚道长望着漫天金莲,眼神里满是艳羡:“这佛门手段,一出手便霞光万道,对传教最是见效。哪像我道门授道,枯坐悟道,太显枯燥了。”
悟空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这山野散修眼界太浅——他哪里见过真正道门高人弹指间道韵流转、星辰为棋的授道场面?竟把自己那点慢修笨悟,当成了整个道门的模样。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陡然压过禅唱,虚空破开,一尊头顶日环的身影踏空而来,太乙金仙的威压如潮水般漫过壶口关。
悟空身形一晃,已立于虚空,与那身影遥遥对峙。目光扫过对方脑后日环,感知到其中隐现的另一道太乙气息,冷笑出声:“日光老秃驴,你与月光那妮子素来形影不离,既然你敢现身,她想必也藏在你这破环子里了吧?”
日光菩萨宝相依旧慈悲,周身佛光愈盛,缓缓开口:“道友身上隐有禅韵流转,分明是与我佛有大缘。若肯皈依,他日成就菩萨罗汉果位,得证无上正果,道友意下如何?”
悟空闻言,仰天长笑,声震虚空:“放你娘的屁!想让俺老孙入佛门?除非你把这菩萨位子扒下来给我坐!”
日光菩萨面色未变,只是轻轻一叹,佛号低吟:“道友执迷不悟,便莫怪贫僧用伏魔手段了。”
“少废话!”悟空探手入怀,混元两仪棍应声而出,棍身玄光缭绕,“让你身后藏着的月光老虔婆一起滚出来!不然俺一棍子下去,怕直接把你打成佛光渣!”
“阿弥陀佛,道友既想见,月光便出来与你论道高低。”
日光菩萨脑后日环骤然爆射清辉,一道身影踏月而出——头戴月环,身姿妖娆得能揉碎人心,曲线起伏如远山叠浪,正是月光菩萨。
悟空眯眼扫过二人,棍尖指向虚空,冷笑道:“两个太乙金仙后期,佛门这是把压箱底的货色都搬出来了,倒也不算小气。”
悟空心底暗叹,千年光阴如指间沙——当年他以太乙金仙修为闹天宫,搅得三界风云倒卷,曾自负这九天十地,已鲜有敌手。直到后来才惊觉,那所谓的“无敌”,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天大的骗局!
如今放眼望去,太乙金仙如过江之鲫,随便跳出来便是一尊。他心中翻涌的,除了彻骨的无奈,更多是被戏耍后的狂怒,如岩浆般在胸腔里沸腾。
周身妖气陡然暴涨,凶戾气息冲得虚空扭曲,杀意如实质般弥漫四野!纵然千年岁月磨去了几分无敌战意,可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敢捅破天、敢与三界为敌的齐天大圣!
“阿弥陀佛,日月佛光阵!”
“南无阿弥陀佛!”
日光、月光二菩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这猴子的凶威,远超预料!二人不敢托大,果断联手,佛门成名大阵瞬间启动。
日光菩萨脑后,一轮烈日轰然升起,三昧真火熊熊燃烧,虚空竟被烧出一道道漆黑裂痕,热浪几乎要融化山河;月光菩萨脑后,弯月悬空,“海上升明月”的异象陡现,刺骨寒意如万年玄冰,瞬间裹住悟空。
悟空周身毛发炸起,身形一晃已恢复白毛猴本相,白毛在冰火交织中猎猎作响。
“咔嚓!”
一根白毛被寒风斩断,悟空眼神骤然一凝。下一秒,周遭景象陡变,无尽火焰席卷而来,他已置身于一片焚天煮海的火之世界!
无穷三昧真火如海啸般扑来,烈焰腾腾,温度高得能焚化虚空、熔炼金铁,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炸裂!悟空在火海中腾挪躲闪,身影快如鬼魅,刚要纵身跃起冲上空域,虚空中那轮弯月突然爆射森寒杀意,如万千冰刃劈下,硬生生将他逼回火海,白毛都被燎得泛起焦痕。
这边日月佛光阵困死悟空,那头达文西与几个秃头师兄弟同时结印,法诀催动间,一队队铜人甲胄铿锵,如潮水般再次涌向壶口关——竟是要趁隙夺关!
壶口关上,呼延灼兄弟按剑而立,正要传令全军死战,却被清虚道长抬手拦下。他谨记悟空临行吩咐,沉声道:“呼延将军,率部退入关内待命!没有我的信号,无论关外何等动静,都不许上关楼半步!”
呼延灼满脸惊疑,却也知晓壶口关能守到今日,全靠清虚道长暗中相助,当下不再多问,抱拳领命,带着石国大军有序退下关楼,关内瞬间安静下来。
待大军尽数撤离,清虚道长袖袍一甩,取出季小布交托的黑色旗幡,抖手便挂在了关楼最高处。
“呼呼——”
旗幡升起的刹那,阴风骤起,整个壶口关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阴气笼罩,黑雾翻涌间,无数身穿锈蚀甲胄的阴兵凭空显现,密密麻麻站满关墙,死气沉沉的气息,竟压过了关外铜人的凶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