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辰放出的两条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冷水,瞬间激起剧烈反应。
京城之中,几份语焉不详却直指某几位亲王及其党羽核心利益的“罪证”悄然流传,虽未在明面上掀起巨浪,却足以在暗地里引发恐慌与猜忌。原本铁板一块的宗室联盟,内部顿时出现了不和谐的杂音,互相推诿、指责之声渐起,预定在朔望大朝会上的联合发难,还未开始便已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幽冥血令现世落魂山”的消息,则在江湖这个更为广阔的池塘里,投下了一颗重磅巨石!
前朝幽冥宗,虽已覆灭百年,但其凶名与传说从未真正断绝。那据说能号令幽冥残部、开启秘藏、获得无上功法和财富的“幽冥血令”,对任何江湖势力而言,都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一时间,各方势力闻风而动,无数江湖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朝着这座原本寂寂无名的落魂山汇聚而来。
林亦辰所在的官方营地,反而因此暂时成了一处相对平静的避风港。毕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江湖人,会轻易去招惹代表朝廷、尤其是凶名在外的“九千岁”的队伍。
但这平静,注定短暂。
翌日午后,林亦辰正在营帐内揣摩那丝阴阳本源之气的奥妙,忽然心生感应,眉头微挑,起身走出帐外。
只见远山之间,尘头大起,隐约可见各色旌旗招展,人影绰绰。粗略看去,竟有不下十余股势力先后抵达落魂山外围,各自占据一方,彼此间泾渭分明,气氛剑拔弩张。
有身穿月白僧袍、手持禅杖的僧人,宝相庄严,乃是北地大派“悬空寺”的武僧。
有背负长剑、气度沉稳的道人,来自江南“青城道观”。
有衣着各异、气息彪悍的江湖散修,三五成群,眼神闪烁。
更有一些身着统一服色、行动间颇有章法的帮会人马,如“漕帮”、“金钱帮”等。
龙蛇混杂,正邪并存。整个落魂山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待一点火星,便会轰然引爆。
“主子,来了不少人。”小顺子来到林亦辰身边,低声道,“悬空寺的苦慧大师,青城道观的玉衡子,还有漕帮的副帮主‘翻江龙’蒋鲲都到了,都是一方豪雄。暗处恐怕还有更多高手隐匿。”
林亦辰目光平静地扫过远处那些躁动的人群,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来得正好。水越浑,我们才好摸鱼。影楼的人,混在里面了吗?”
“已经发现几拨行迹可疑、气息阴冷的家伙,应该是影楼的外围眼线。核心人物尚未露面。”
“嗯,盯紧他们。另外,让我们的人混入那些散修和小帮派里,见机行事。”林亦辰吩咐道。他乐得见到江湖势力与影楼先起冲突。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与兵刃交击之声!
“宝物是我的!”
“放屁!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滚开!”
却是一处山坳里,几伙散修为争夺一块偶然挖出的、带着阴气的古旧金属碎片(很可能只是当年王府的普通构件),爆发了混战。刀光剑影,呼喝惨叫声不绝于耳,顷刻间便有人挂彩倒地。
而这混乱,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本就紧绷的气氛!
附近几个小帮派见状,也按捺不住,或是想趁火打劫,或是担心宝物被他人所得,纷纷卷入战团!冲突迅速扩大,原本还算克制的各方势力,也被这混乱裹挟,为了争夺更靠近深山、看似更有可能藏宝的区域,开始互相倾轧、攻伐!
悬空寺与青城道观这等名门正派尚能自持,约束门下弟子结阵自守,暂不参与。但漕帮、金钱帮等势力则已按捺不住,与一些凶悍的散修和其他帮派发生了摩擦,小规模的战斗在各处爆发。
落魂山,彻底乱了!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怒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山林的寂静。血腥味开始在空中弥漫。
林亦辰冷眼旁观,如同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这些被贪婪蒙蔽双眼的江湖人,不过是棋盘上任人驱使的棋子,他们的厮杀,正好可以帮他消耗影楼的力量,并逼出更多隐藏的势力。
“主子,看那边!”小顺子忽然指向西北角。
只见那边战团之中,一道璀璨的冰蓝色剑光骤然亮起,如同新月破开乌云!剑光过处,七八名正在混战的江湖客手中兵刃竟齐齐断裂,人也被一股柔中带刚的寒气逼得连连后退,面露骇然。
剑光收敛,现出一名身穿水蓝色劲装的女子。她身姿窈窕,面容清丽绝俗,宛如空谷幽兰,手持一柄通体湛蓝、仿佛由寒冰雕琢而成的长剑,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正是天山剑派当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沐婉清!
“此地异宝,有缘者得之。诸位如此厮杀,徒增伤亡,岂非不智?”沐婉清声音清冷,如同山涧清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方才那一剑,并未伤人,只是断刃退敌,显是手下留情,更彰显其修为高深,已臻宗师之境。
“沐女侠说得对!”
“是天山派的‘冰魄剑’沐婉清!”不少人认出了她,躁动稍平。天山剑派名头响亮,沐婉清更是年轻一代翘楚,她出面,倒是暂时镇住了一片区域。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卖这个面子。
“哼,小女娃子,毛都没长齐,也敢来管闲事?”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人群分开,走出一个身材干瘦、面色蜡黄的老者,手持一对奇门兵刃“子母离魂钩”,眼神阴鸷,正是黑道上凶名昭着的“毒心叟”褚良。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气息阴狠的徒众。
“宝物之争,各凭本事!你天山派想当和事佬,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斤两!”褚良怪笑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手中子母离魂钩带起两道惨绿色的幽光,直取沐婉清要害,招式狠辣刁钻,赫然也是宗师修为!
沐婉清黛眉微蹙,冰魄剑挽起一道剑花,寒气大盛,迎了上去。两人顿时战作一团,冰蓝剑光与惨绿钩影交织,劲气四溢,逼得周围众人连连后退。
林亦辰远远看着沐婉清与褚良的交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沐婉清的冰系剑法精妙非凡,寒意之纯粹,竟隐隐有几分接近苏云裳玄阴之体的韵味,只是少了几分本源之气,多了几分剑道的锋锐。
“天山剑派……倒是出了个人才。”他心中暗忖。此女或许值得留意。
就在沐婉清与褚良激战正酣,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之时,林亦辰的神识忽然捕捉到,在混乱战场的边缘,几道极其隐晦、与周遭厮杀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正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片相对平静、由悬空寺和青城道观占据的区域潜行而去。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悬空寺武僧守护中心的一个年轻僧人?那僧人身穿普通僧袍,看似并无特殊,但林亦辰却敏锐地察觉到,苦慧大师等悬空寺高僧隐隐以其为尊,站位也颇有护卫之意。
“有点意思……”林亦辰眼睛微眯。影楼的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而且目标似乎并非幽冥血令,而是那个年轻僧人?
这落魂山的水,果然比想象得更深。
他不动声色地对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小顺子会意,立刻悄然传令,让混在人群中的“暗影”精锐,暗中向那片区域靠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倒要看看,影楼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