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主殿。
庄严肃穆的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流云宗宗主云鹤真人端坐主位,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两侧坐着各峰峰主以及诸位实权长老,萧长老、凌绝峰主、寒月长老等人皆在列。
而在大殿中央,一名身着暗金锦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正负手而立。他周身散发着如同实质的恐怖威压,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正是陆家老祖——陆擎天,元婴初期大修士!
他身后,站着脸色苍白,眼神怨毒的阴鸷老者(陆家三长老陆川)以及另外两名陆家修士。而在他们对面的下方,则是刚刚被执事弟子搀扶进来,几乎站立不稳,浑身血迹斑斑的林风。
林风此刻状态极差,后背伤口虽然简单处理过,依旧在不断渗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最麻烦的是体内那道属于陆川的金煞剑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和灵力,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连集中精神都变得困难。
他一踏入大殿,便感受到了陆擎天那如同万丈山岳般压来的恐怖威压,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全靠意志力强撑着。
“宗主!诸位长老!”陆擎天声音冰冷,如同寒铁摩擦,率先发难,他指着林风,眼中杀意毫不掩饰,“此子林风,心狠手辣,在坠星荒原之中,为抢夺灵草,残忍杀害我陆家少主陆轩,以及两名内门弟子!更在逃脱时,以诡计重伤我陆家三长老!手段之毒辣,令人发指!此等行径,与魔道何异?!还请宗主与诸位长老,为我陆家主持公道,将此獠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声浪滚滚,带着元婴修士的威压,震得大殿嗡嗡作响,更是让本就重伤的林风喉头一甜,又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
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风身上。陆擎天亲自上门问罪,分量极重。
云鹤真人目光平静地看向林风:“林风,陆长老所言,你可有辩解?”
林风深吸一口气,《万物根源经》默默运转,压下体内的翻腾和剧痛,抬起头,目光直视陆擎天,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屈的坚韧:“回禀宗主,陆长老所言,并非事实!”
他缓缓将荒原之中,如何先发现醉仙草,陆轩如何带人强抢,并欲杀人灭口,自己被迫反击,以及最后如何被陆家三位筑基后期长老伏击,拼死突围的过程,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叙述,但其中的凶险与陆家的霸道,已然清晰呈现。
“哼!巧舌如簧!”陆川厉声打断,“分明是你见财起意,偷袭杀害我家少主!若非你用了什么阴毒手段,凭你筑基中期的修为,如何能杀得了筑基三层的少主和两名筑基四层的护卫?又如何能破开我的三才困龙阵?!”
“陆长老的金煞剑气,此刻还在晚辈体内肆虐,这便是证据。”林风指了指自己后背的伤口和苍白的面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至于如何做到的……陆长老三位筑基后期联手布阵围杀我一个筑基中期,最后却让我逃了出来,难道不该反思自身吗?”
“你!”陆川被噎得脸色涨红,气得浑身发抖。
“强词夺理!”陆擎天冷哼一声,元婴威压再次增强,如同潮水般涌向林风,“杀人夺宝,证据确凿!莫非你以为,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能颠倒黑白?今日,就算李逍遥在此,也护不住你!”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在林风身上!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弯,就要跪倒在地,口中鲜血抑制不住地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呵……陆老鬼,好大的威风啊!欺负老子徒弟重伤,算什么本事?”
一个懒洋洋,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突兀地在大殿门口响起。
下一刻,那如同山岳般压在林风身上的元婴威压,如同春阳融雪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于无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逍遥不知何时,已经靠在大殿的门框上,手里提着朱红酒葫芦,醉眼朦胧,仿佛刚刚睡醒。他打了个酒嗝,晃悠悠地走进大殿,看也没看脸色铁青的陆擎天,径直走到林风身边。
他瞥了一眼林风背后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随即伸出脏兮兮的手,一巴掌拍在林风的后背上!
“噗!”林风猝不及防,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奇怪的是,喷出的血液中夹杂着一缕缕锐利的金色气息!随着这口血喷出,他感觉体内那肆虐的金煞剑气,竟然瞬间消散了大半,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那股钻心的刺痛和侵蚀感却减轻了许多!
“没用的东西,被几只老狗追着咬,还弄得这么狼狈,尽给老子丢人。”李逍遥骂骂咧咧,但那一掌,却暗中以无上修为,强行逼出了大部分金煞剑气。
这一幕,让陆擎天和陆川瞳孔骤缩!陆川的金煞剑气何等霸道,就算同阶修士也难以轻易化解,这李逍遥竟然随手一拍就……此人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李逍遥!”陆擎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教徒无方,纵徒行凶!今日若不给我陆家一个交代,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交代?”李逍遥掏了掏耳朵,弹了弹手指,漫不经心地道,“你要什么交代?你陆家的小崽子想抢我徒弟的灵草,还想杀人灭口,被我徒弟反杀了,那是他技不如人,活该!你们陆家几个老不死的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布阵围杀我徒弟,结果还让我徒弟跑了,那是你们废物!怎么?小的打不过,老的也不行,现在你这个老不死的还想亲自下场?陆擎天,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一番话,如同连珠炮般,毫不留情,把陆家上上下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殿内诸位长老表情各异,有人嘴角抽搐,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也有人眼中露出笑意。李逍遥的混不吝和护短,在流云宗是出了名的。
“你……你胡说八道!”陆擎天被气得浑身灵力波动,元婴期的恐怖气息再次升腾,整个大殿都开始微微震动,“我孙儿身上有老夫赐下的护身龙气,堪比筑基后期,岂是他能破开的?分明是他用了什么魔道手段!”
“护身龙气?”李逍遥嗤笑一声,灌了口酒,指着林风,“你问问你那道残存的龙气,是被什么破开的?”
陆擎天一愣,神识仔细扫过林风周身,果然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而高远的混沌剑意残留!这股剑意,与他孙儿玉佩中残留的破灭气息同出一源!
“这是……剑意?!”陆擎天失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竟然领悟了剑意?!筑基中期领悟剑意?!”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风身上,充满了震惊与骇然!剑意,那是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境界,通常只有在金丹期甚至元婴期才能初步触摸!一个筑基中期的小辈,竟然领悟了剑意?!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凌绝峰主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着林风。寒月长老清冷的眸中也异彩连连。萧长老抚须的手都顿住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何林风能以筑基中期修为,反杀陆轩,甚至从三名筑基后期的围杀中逃脱!剑意,足以弥补修为上的巨大差距!这是真正的妖孽之姿!
李逍遥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得意地晃了晃酒葫芦:“现在知道了吧?不是老子徒弟用了什么魔道手段,是你家那小崽子太废物,挡不住我徒弟的剑!陆老鬼,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擎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有剑意这个理由,林风反杀陆轩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了。而且李逍遥如此强硬护短,今日想杀林风,几乎不可能了。
但他孙儿不能白死!陆家的颜面不能丢!
“就算他领悟了剑意,杀我孙儿也是事实!”陆擎天咬着牙,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废其修为,逐出流云宗!”
“放你娘的屁!”李逍遥眼睛一瞪,一股丝毫不弱于陆擎天的恐怖剑意冲天而起,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仿佛有无数无形利剑悬在每个人头顶!“老子看谁敢动我徒弟一根汗毛!陆老鬼,你想打架是吧?来来来,老子正好手痒,咱们出去练练!看看是你陆家的‘擎天诀’厉害,还是老子的醉仙剑更锋!”
狂暴、不羁、却又带着斩灭一切的恐怖剑意笼罩全场,连宗主云鹤真人都微微蹙眉。
陆擎天脸色剧变,他没想到李逍遥为了一个弟子,竟然不惜与他彻底撕破脸皮,甚至要动手!他虽然也是元婴初期,但深知李逍遥的可怕,此人剑道通玄,战力不能以常理度之,真动起手来,他未必能占到便宜。
场面一时间剑拔弩张,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端坐主位的云鹤真人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够了。”
两个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大殿内躁动的灵压和剑意。
他目光扫过李逍遥和陆擎天,最终落在林风身上。
“坠星荒原之事,双方各执一词,皆无确凿旁证。然,陆轩身死是实,林风重伤亦是实。陆家少主行为不端,强抢在先,当负主责。林风反击过当,致人身死,亦有过错。”
他顿了顿,做出了决断:“此事,到此为止。陆家不得再以此事寻衅林风。林风,罚你于醉仙峰禁足三年,潜心修炼,非令不得出。尔等,可有异议?”
这个判决,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明显偏向了林风。只是禁足,并未伤其根本。
陆擎天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但他知道,这是宗主在给双方台阶下,也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他若再纠缠,就是不识抬举了。
“……老夫,无异议。”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怨毒地瞪了林风和李逍遥一眼,袖袍一甩,“我们走!”
带着满腔怒火和不甘,陆家众人悻悻离去。
李逍遥收起剑意,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对着云鹤真人嘿嘿一笑:“还是宗主明事理。”
云鹤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带你徒弟回去好生疗伤吧。李师叔,你也收敛些。”
“知道啦知道啦。”李逍遥摆摆手,一把拎起几乎虚脱的林风,如同拎小鸡般,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大殿。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大殿内诸位长老神色复杂。
今日之后,林风之名,将不再仅仅是因为外门大比和力之剑道,更因为他筑基中期便领悟了剑意的惊世天赋!而李逍遥的强势护短,也再次让所有人见识到了这位醉仙峰主的霸道与深不可测。
流云宗的风云,似乎因这个少年,变得更加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