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直播间在“宇宙乐子人”们的打赏下,热度一路飙升,甚至短暂冲上了某个未知维度的“新奇榜”末尾。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制片方】的流量压制越来越强,格式化倒计时依旧无情。更棘手的是,陈默监测到一条来自高维世界的匿名评论,被系统艰难地翻译出来:
**【创意尚可,但缺乏深度。情感爆发流于表面,如同噪声音乐,响亮却无法触动弦。】
这条评论获得了不少高维点赞。
“他们嫌我们……不够走心?”王魁觉得不可思议,那些行星级整活还不够“用心”?
“他们想要的是这个。”苏妲己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弱的数据流,那是在全球狂欢的极致情绪下,一丝几乎被淹没的、来自某个角落的悲伤,“一种更内敛、更真实、更……触及本质的情感共鸣。”
林澈看着那条评论,沉默了。一味的喧嚣和整活,似乎正在触及天花板。高维观众开始审美疲劳。
“那就给他们看点不一样的。”林澈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下一场直播,不整活了。”
直播主题:《一百年的信》
地点选在了一座即将因城市规划而拆除的百年老邮局。
直播镜头前,没有炫酷的特效,没有宏大的场面,只有一位满头银发、穿着旧式邮差制服的老先生——最后一任老局长,陈伯。
陈伯面前,放着几个尘封的木箱。里面不是信件,而是过去近一个世纪里,因地址不详、收件人离去等原因,永远无法被投递出去的“死信”。
林澈没有过多解说,他只是将镜头对准陈伯,对准那些泛黄的信封。
陈伯戴起老花镜,用颤抖的手,随机拿起一封信,用苍老而平和的声音,缓缓念出:
“秀英吾妻,见字如面。营中发了饷银,我托人捎回,你扯几尺布,给娃做件新衣。我一切安好,勿念。只是昨夜梦到你腌的咸菜,醒了枕巾湿了一片……” 这是一封来自战乱年代,永远搁浅在途中的家书。
“亲爱的未知的收件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把最重要的研究成果藏在了……” 这是一封没有写完的、来自一位匿名科学家的绝笔。
“妈妈,我这次考试得了第一名。老师说我有希望考上最好的大学。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这是一个贫困孩子的承诺,信寄往一个早已拆迁的地址。
没有表演,没有煽情。只有一封封承载着遗憾、思念、未竟梦想的沉默信件,通过陈伯的声音,重见天日。
起初,高维世界的弹幕是疑惑和不满:
【搞什么?突然这么安静?】
【说好的整活呢?退钱!】
但随着一封封信被念出,某些东西开始改变。
苏妲己闭着眼,全力引导着。她不再放大单一强烈的情绪,而是小心翼翼地编织着。将念信者声音里的沧桑,字里行间蕴含的、跨越时空的朴素情感,地球上无数观众此刻心中泛起的、对自己人生的回忆与共鸣……所有这些细微、复杂、真实的情感丝线,汇聚成一股无形无质,却无比沉重的洪流。
这股洪流,不再是为了“表演”而制造,它源于真实的存在本身。
它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维度壁垒。
直播画面上,开始出现诡异的现象——念到动情处,镜头前的空气会微微扭曲,仿佛有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一些老信纸上的字迹,会短暂地闪烁起柔和的光芒。
陈默监测到,之前疯狂抽取“强烈情绪”的能量流,此刻变得异常缓慢,甚至……带上了一丝迟疑。而另一种更古老、更晦涩的观测协议,似乎被触动了。
高维世界的弹幕风向变了:
【……这个‘遗憾’参数,数据库里没有记录。】
【‘未完成的承诺’能量结构竟然如此稳定?】
【检测到异常高的‘共情指数’泄露,警告,可能影响观测者心智稳定。】
打赏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那些搞怪的道具:
【叮!匿名观众打赏 [时间碎片x1](可短暂回望指定过去影像)】
【叮![宇宙考古学家]打赏 [文明泪滴结晶](极度稀有的情感实体化样本)并留言:古老的共鸣…】
【叮!接收到来自[???]的加密信息:[真实,是唯一的武器。]】
甚至,一直充当“榜一大哥”的【宇宙乐子人-774】也沉默了许久,才打赏了一个朴素的【记忆锚点】,留言只有两个字:
【值了。】
直播的最后,陈伯念完了最后一封无法投递的信,默默地将所有信件整理好,放回木箱,如同完成了一场漫长的告别。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
全球直播间一片寂静。
林澈走到镜头前,脸上没有了往日夸张的笑容,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制片方老板,”他对着天空,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看见了吗?”
“这就是我们。”
“会犯错,会遗忘,会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但我们把这些,叫做——人生。”
“你们那个格式化,”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清晰而坚定,“它删不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