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瞬间,林晚脑子里“嗡”的一声。
前一秒,她还在为系统后台那堪称恐怖的需求井喷而兴奋,计划着明天如何将生意扩大十倍。
后一秒,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货源断了。
这是最致命的一击。
没有虾,别说一百份,明天连一份都做不出来。
不行!
林晚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夜市差不多要收摊了。
她必须马上去找沈叔,当面把事情问清楚。电话里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而且她能感觉到沈叔在电话里的慌乱和绝望。
这个时候,她必须是那个能稳住局势的人。
关上门的瞬间,林晚脸上的镇定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她几乎是跑着冲下老旧的楼梯,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拦下了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
“师傅,去夜市,麻烦快点!”
……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夜市入口。
往日喧嚣的夜市,此刻已经显露出疲态。食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大部分摊主都在收拾东西,铁板上滋啦作响的声音变成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空气中弥漫着食物余温和淡淡油烟混合的味道。
林晚快步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那个最熟悉的位置。
隔着老远,她就看到了沈叔的摊位。
昏黄的灯泡下,沈叔和他老婆两个人,正坐在小马扎上,对着一个账本唉声叹气。
沈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愁苦。他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时不时地放到嘴边嘬一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里的烦闷。
他老婆,一个朴实的妇女,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抹着眼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叫什么事啊……这可怎么办啊……”
摊位上,那口炒虾的大锅已经清洗干净,倒扣在一旁,显得冷冷清清。
林晚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走了过去。
“沈叔,婶儿。”
听到声音,夫妻俩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林晚,沈叔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罪人,表情复杂地站了起来。
“小……小老板,你来了。”他搓着手,声音干涩。
“沈叔,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供货商,怎么会被抓?”林晚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沈叔重重地叹了口气,把那根没点燃的烟狠狠地丢在地上,用脚碾碎。
“唉!都怪我!我贪图他家的虾好,价格也公道,合作了快一年了,谁能想到他敢干这事!”
沈叔的老婆忍不住插嘴,带着哭腔说:“他偷了附近一个大型水产养殖场的种虾去自己塘里养!人家报了警,一查就查出来了!现在人被抓了,他那个塘也被封了,说是赃物,要全部清点!”
林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纠纷,这是刑事案件。也就是说,这条供应链,是彻底断了,短时间内绝无恢复的可能。
“那……我们不能从别家拿虾吗?”林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沈叔苦着脸摇了摇头:“小老板,不是我不愿意。做我们这行的,都知道门道。夜市上那些小贩子手里的虾,都是从二级三级批发商那里拿的,死活掺着卖,个头也不匀。做出来的味道,天差地别。”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脸的执拗。
“我沈记小龙虾能有点名气,靠的就是这个!虾必须是活的,青壳的,个头要七钱以上!差一点,那味道就不对了!砸的是我自己的招牌!”
这就是手艺人的坚持。
林晚沉默了。她知道沈叔说的是实话。也正是因为这份坚持,他的小龙虾才能征服那群嘴巴刁钻的留学生。
“今天你那三十份,直接把我所有的存货都清空了。我本来还想着,晚上收摊去他那儿再拉两百斤回来,明天大干一场……”沈叔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长叹,“谁知道,天就塌了。”
看着眼前这个为生计发愁的中年男人,林晚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看着沈叔,问道:“沈叔,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卖出去的那些小龙虾,反响怎么样?”
沈叔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回答:“应该……还行吧?”
“不是还行。”
“现在,至少有一百个人,挥舞着钞票,求我明天一定要卖给他们小龙虾。”
“多……多少?”沈叔的老婆眼睛都瞪圆了,手里的计算器“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叔也震惊了,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就……就我做的那一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这里辛辛苦苦卖一份三十块,去掉成本赚个十几块,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六百块,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天价!
“沈叔,你的小龙虾,非常非常火。”林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沈叔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看林晚,又看看自己的摊子,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不解。
巨大的失落感和不甘心,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看着沈叔脸上那副既激动又痛苦的表情,林晚知道,时机到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沈叔,你的手艺不该只困在这个小摊上。”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沈叔的脑海里炸响。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女孩。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林晚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既然贩子靠不住,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从贩子那里拿虾?”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对于一个夜市小摊主来说,堪称惊世骇俗的想法。
“我们,直接去养殖场谈!”
“去养殖场?”沈叔失声叫了出来,随即拼命摇头,“不行不行!这不可能!那些大养殖场,根本不跟我们这种小摊贩做生意!他们都是直接供给大酒楼、大批发商的,一次出货都是按吨算的!我们哪有那个本钱?”
“本钱,我有。”
林晚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沈叔和他老婆都愣住了,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林晚。
林晚没有解释钱的来源,她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要做的,是用一个无法拒绝的蓝图,彻底打动眼前这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
她伸出手指,开始给沈叔算一笔账。
“沈叔,我问你,那个贩子卖给你的活虾,一斤多少钱?”
“好虾……青壳的,七钱以上的,他给我十块一斤。”沈叔老实回答。
“那你知道,他从养殖场拿货,多少钱一斤吗?”
沈叔摇了摇头。
林晚伸出五个手指:“最多五块,甚至更低。他每一斤,至少赚了你一半的钱。”
沈叔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们绕过他,直接从养殖场拿货,就算我们拿货量小,价格高一点,撑死六块一斤。每一斤的成本,我们就能省下四块钱!你之前一份虾用两斤半,成本就是二十五,现在成本只需要十五块!”
沈叔也被这笔账算得头皮发麻,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人算账,而是在听一个神话故事。
林晚看着他,继续加码。
“沈叔,这还只是开始。我们有了稳定优质的货源,就不再受制于人。以后规模还可以继续扩大,两百份,五百份!”
“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林晚看着沈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承诺,“联系养殖场、谈价格、运输、资金……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解决。”
“你,只需要做你最擅长的事情——把控小龙虾的品质,然后,用你的手艺,把它们变成全世界最好吃的小龙虾!”
林晚的话,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在沈叔的心上。
他仿佛看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
门外,是金光灿灿的未来。
他这辈子,只想守着这个小摊,安安稳稳地养家糊口。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手艺,能值那么多钱,能走那么远。
他体内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半辈子的不甘,一种对未来的憧憬,一种被认可的激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只有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和坚定。
这种自信,深深地感染了他。
“小老板……”沈叔的声音在颤抖。
“沈叔,”林晚打断了他,“你只需要回答我,干,还是不干?”
沈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了一眼身旁目瞪口呆的老婆,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仿佛能发光的少女。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干了!小老板,我跟你干!”
这一声,吼出了他半辈子的憋屈和未来的希望。
林晚笑了。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一个巨大的问题,也随之摆在了她的面前。
联系养殖场、运输、找地方进行大规模的清洗、打包……这些事情千头万绪,繁琐至极。
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偷偷摸摸就能完成的工作量了。
她需要帮手。
一个可靠的,能替她处理这些琐事,并且绝对不会泄露她秘密的帮手。
这个人,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