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沙尘还没落定，警报声就炸了。
南兮刚把“时空回溯”收进待机状态，公共频道已经吵成一锅煮沸的方便面。她手腕一抖，洞察仪弹出战斗复盘界面，时间轴上那几道错位的轨迹红得刺眼——突击组提前突进，支援组布防延迟，潜行组路线偏移，控场组直接被按在地上摩擦。
“你们是来打配合的，不是来演《谁先死》真人秀的！”南兮一嗓子压过频道杂音，可话音未落，那边已经开撕了。
“破军”在突击组频道直接开火：“支援组是不是集体掉线了？等你们奶瓶充能，尸体都凉透了！”
“白鸦”冷笑接话：“你冲得比窜稀还快，我们怎么跟？导航箭头都快转圈了，你们人已经杀进去了，是想让我们原地瞬移？”
“影十三”冷不丁插进来：“别甩锅，要不是我们穿陷阱区引开巡逻机，你们现在正被机甲当沙包打。”
控场组没人说话，只有一串系统提示默默刷屏：【阵亡】【阵亡】【阵亡】……四十七秒，全灭。
南兮抬手切断公共频道，可私聊群已经炸成烟花。有人甩出截图，说黎昕在战术指令里批注“战机稍纵即逝”，明显是给突击组开绿灯；有人阴阳怪气，说“某些人仗着是元老，就把训练场当自家后花园”；还有人直接点名，说南兮搞裙带关系，分组就是分亲疏。
她把洞察仪往桌上一拍，数据面板咔地展开。行动热力图上，突击组的红色轨迹像一条暴走的蛇，支援组的蓝色区块还在原地打转，潜行组的绿色光点干脆拐进了禁域，控场组的黄色标记连闪都没闪几下就熄了。
“黎昕。”南兮抬头，“你批的‘可酌情调整突进节奏’，是让他们当敢死队吗？”
黎昕站得笔直，眉头拧成结：“战场上哪有百分百同步？有时候就得抢一秒，赌一把。等什么都对齐了，黄花菜都凉三回了。”
“这不是战场。”云逸的声音从终端后传来，冷静得像块冰，“这是训练。赌赢一次，葬送的是整支队伍的信任。”
“信任？”黎昕冷笑，“那你说，等支援组慢慢悠悠布好阵，突击组全灭了，信任就保住了？”
“至少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只在乎输出，不在乎活着回来。”云逸调出支援组两名新人的离线记录，“他们不是数据，是人。自毁道具响应的狠人，也不是为了当炮灰才来的。”
南兮没说话，她盯着时间轴上那12秒的提前量，又看潜行组偏离的37米。数据清清楚楚，可她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她能回溯战斗，能标红轨迹，能用导航箭头画出最优路径，但她没法回溯人心，没法标红谁在赌气，谁在甩锅，谁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她抬手调出四组进度条：突击组58%，支援组41%，潜行组63%，控场组35%。数字在跳，可她知道，这些进度已经不是单纯的技能提升，而是情绪的累积，是误解的堆叠，是“我觉得你拖后腿”和“你觉得我不配合”的恶性循环。
“开会。”南兮突然说。
“现在？”黎昕皱眉，“新人还在等复盘反馈。”
“就现在。”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两人，“不把话说清楚，下次训练不是团灭，是内讧。”
会议室的光屏刚亮起，突击组的人就冲进来三个。破军把战术手套摔在桌上：“我们不是来听批评的。我们是来打伊邪那美的，不是来写检讨的。”
“那你来之前最好先学会看导航。”云逸头也不抬，“提前12秒突进，导致支援组布防失败，控场组暴露位置，这叫战术执行？这叫自杀式冲锋。”
“战场瞬息万变，你拿回放当真理？”破军冷笑，“你坐后面敲键盘的，懂什么叫临场判断？”
“我懂什么叫团队协作。”云逸终于抬头，“不是谁手速快谁说了算。你们冲得爽了，别人就得替你们填坑。这不是英雄主义，是添乱。”
“影十三”靠在墙边，语气冷淡：“我们潜行组改路线，是因为发现巡逻机密度比预设高两倍。按原计划走，全队都会暴露。”
“那你通知控场组了吗？”南兮问。
“没有。”
“为什么？”
“我以为他们能自己判断。”
南兮差点笑出声：“你以为？你拿全队的命去赌‘你以为’？”
“战场上哪有完美配合？”黎昕又开口，“有时候就得有人先动，后面的人跟上。等什么都商量好了，机会早没了。”
“这不是战场。”南兮终于忍不住，“这是训练。我们不是在打一场仗，是在建一支队伍。你们现在争的是谁对谁错，可我看到的是——没人想听别人说话。”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破军咬牙：“我们突击组从没指望别人等我们，但我们也从不等别人。”
“我们支援组也不是保姆。”白鸦的声音从投影里传来，“我们能奶，能控，能打，但前提是——你们别把我们当空气。”
南兮看着洞察仪上那几条断裂的协作链，第一次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废。它能扫描弱点，能导航路径，能回溯时间，可它扫不出人心的裂痕，导不了情绪的走向，也回不到“如果当初好好沟通”的那一刻。
她关掉数据面板，抬头：“下次训练前，先开会。”
“现在开完了。”破军冷笑，“然后呢？继续让突击组等支援组充能？等潜行组慢慢摸点？等控场组确认一百遍站位？”
“至少比你们现在这样强。”云逸淡淡道，“至少不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只是你们冲锋路上的背景板。”
“行啊。”影十三忽然笑了，“那下次你们控场组也别指望我们按路线走。万一我‘以为’你们能自己判断呢？”
南兮没再说话。她走到投影前，调出四组进度条，那串数字还在跳，可她知道，这些进度已经跑偏了。突击组冲得太快，支援组跟不上，潜行组玩得太野，控场组被晾在一边。他们不是在磨合，是在互相拆台。
她抬起手腕，金色的【明日加练】在空中浮现，像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可这一次，没人响应。
风沙从训练场的破损穹顶灌进来，吹得投影微微晃动。南兮站在光幕前，看着那四个进度条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她的手指悬在“确认”按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