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三千将士的嘶吼汇成一道撼天动地的洪流,声浪卷起风雪,几乎要将这座万仞雪山的山巅都给掀翻。
韩北川和一众玄冰剑宗的残存者,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们的耳朵里,只剩下那一个字。
杀!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他们的神魂之上。
韩北川脸上的癫狂早已消失,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恐惧。
萧衍没有再看脚下的蝼蚁。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缓缓扫过整座万仞雪山。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那片由他意志所构建的世界,开始真正展现其狰狞可怖的一面。
空间,在无声地扭曲、折叠。
时间,仿佛被抽离,陷入了永恒的静止。
“那是什么?”
一名正在宗门宝库里搬运天材地宝的焚天军士兵,突然停下了动作,他骇然地抬起头。
他看见,头顶的苍穹不再是风雪交加的天空。
那是一片深邃到极致的虚无,仿佛宇宙的原初,没有任何光,没有任何物质。
而他们脚下的万仞雪山,那些屹立万年的冰晶宫殿,那些雕刻着古老符文的广场,那些连绵不绝的山脉……
正在被“抹去”。
并非崩塌,并非碎裂,而是像一幅画卷上的颜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抹布,一点一点从这个世界上擦掉。
没有声音。
没有尘埃。
一种绝对的、吞噬万物的死寂,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所站立的这片区域,仿佛是漂浮在虚无深渊上的一叶孤舟,四周的世界法则正在被强行改写、归零!
一座辉煌万载的仙门,连同它的山门,它的殿宇,它所有的痕迹,就这么凭空消失,化为最纯粹的虚无。
只有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和通往宝库的那条路,还安然无恙地悬浮在半空中,像是被神明从毁灭的画卷上,小心翼翼地剪了下来。
所有焚天军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呆呆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心脏狂跳,呼吸都已忘记。
他们知道将军很强。
强到可以一声令下,万剑来朝。
强到可以徒手拆了那所谓的至尊老祖。
可他们从未想过,这种“强”,已经超越了他们对力量的全部认知。
“将军有令!搬空宝库!谁敢磨蹭,军法处置!”
李睿最先反应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暴喝。
这声暴喝,如同惊雷,瞬间唤醒了失神的众人。
“吼!”
三千将士的眼中,那极致的震撼,瞬间化为了更加狂热的崇拜。
他们不再思考,不再探究,只是疯狂地执行着他们神明的命令。
恐惧?
当你的信仰化为行走人间的神明,当他言出法随,弹指间便可抹去一个世界时,你心中剩下的,便只有最虔诚的追随。
很快,玄冰剑宗积攒了万年的宝库,被搬得一干二净。
萧衍看了一眼那些堆积如山的灵石与天材地宝,并未在意。
他转过身,牵着江照星的手,目光投向了遥远的西南方向。
“李睿。”
“属下在!”李睿连滚带爬地跑到萧衍面前,单膝跪下,头颅低垂,不敢直视。
“西门家,在哪个方向?”
李睿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骇浪,抬手指向西南天际。
“回将军!西南方向,大泽境内,五万里外!”
“五万里?”萧衍眉梢微挑,“正好能够得着。”
话音落下。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然后,在三千焚天军,在江照星,在韩北川那双已经彻底失去神采的眼眸注视下。
对着西南方向,遥遥伸出了一根食指。
……
五万里外,云海之上。
一座无比宏伟的巨城,正静静地悬浮着。
这便是大泽顶级世家,西门家的祖地——望城。
整座城市建立在一块方圆百里的浮空岛上,城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百万西门族人与附庸家族在此繁衍生息,数千年不倒。
此刻,望城之内,一片歌舞升平。
西门家主西门博,正在大宴宾客。
“哈哈哈,诸位放心!那萧衍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西门博举起酒杯,满面红光。
“玄冰剑宗的林凡公子已经将他的焚天军彻底打散,即使他能活着回来也不过是孤家寡人!更何况,只要他一回来,玄冰剑宗就会立刻收拾他!”
“区区四境蝼蚁,战力逆天,人皇转世又如何?在玄冰剑宗这等仙门面前,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席间众人纷纷举杯,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可就在这时。
天,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昏暗,而是一种纯粹的、被巨大阴影笼罩的黑暗。
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城中街道上,无数行人也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怎么回事?天狗食日吗?”
“不对……你们看!”
一声尖叫,划破了城市的宁静。
所有人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他们看到了毕生都无法忘记,也再无机会忘记的景象。
一根手指。
一根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手指,正从九天之上,缓缓压下。
那根手指太大了。
大到遮蔽了整片天空,它的指节,如同连绵不绝的山脉;它上面的纹路,宛若深不见底的峡谷。
整个望城,在这根手指面前,渺小得像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砾。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缓慢。
城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那根手指的每一个细节,感受到那股并非威压,而是纯粹“存在”本身所带来的、足以让神魂都为之冻结的绝望。
“不……不……这是什么……”
西门博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他冲出大殿,看着那片正在下压的“天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裤裆一片湿热。
城中百万生灵,在这一刻,彻底失声。
哭喊、尖叫、逃跑……所有行为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天塌了。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噗嗤”声。
仿佛,只是轻轻戳破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水泡。
那根遮天蔽日的巨指,精准无比地按在了浮空岛之上。
坚不可摧的护城大阵,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便无声湮灭。
宏伟的城墙、精致的楼阁、繁华的街道,连同城中那百万西门族人,都在接触到指尖的刹那,化作了最原始的齑粉。
巨指去势不减,带着整座浮空岛,狠狠地按向了下方的大地。
大地剧烈地咆哮、哀鸣,然后塌陷。
当那根手指缓缓抬起,最终消失在虚空之中时。
原地,哪里还有什么浮空岛望城?
云海被彻底驱散,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指印巨坑。
巨坑之深,甚至能看到地底奔腾的熔岩。
数千年望族,西门世家。
就此,除名。